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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籠 (一)幻鎖
2010/10/06 00:07:50瀏覽395|回應0|推薦3

()幻鎖

 

而後,重重跌了一跤,原來什麼也沒有,只是待在原地。

 

(人與人之間有界線存在),一開始,我們認為那應該消除,坦白才是最好,直到意識都攪和在一起,什麼都模糊不清了,彷彿盲眼般摸索。

 

她咕嚕咕嚕地把水倒進冷水壺裡,在只聽得到指針轉動喀喀聲的淩晨似乎有點奇怪。

桌上放著她所居住區域每個被承認具有成年資格的人都會拿到的通知單,桌面凌亂,不過如果放大視野,整個空間是十分整齊的,空曠到一塵不染的地步。

她從冰箱拿出鮮奶,發現已經快過期了,從那天以後,原本每兩天就要補貨的鮮奶就再也沒人會喝了。

她盯著被磁鐵釘住的紙條,然後收拾乾淨關掉所有的燈,藉著客廳一盞隱隱擴散出溫度的鵝黃燈臺走到窗邊,坐上平台就著暗淡的月光往外看去,頭枕膝蓋凝視玻璃倒影。

高聳的樓房是鑲嵌在黑夜裡的寶石,而那些火柴盒依舊循序前進。

在外頭縈繞的風吹不進這個空間,那扇始終擦拭得剔透的隔離仍然屏障著如同往常的假象。

 

她往上盯住天花板,發著白光的燈管讓眼睛刺痛起來。

 

新生入學式,是個艷陽高掛在天上的日子,女孩帶著亮黃學生帽由操場隨著隊伍走入禮堂,一棟白色的長方建築,擁有排列整齊、卻不走進就映不出影像的大窗,上頭蒙著一層歷史已久的灰塵;地板是墨綠色的,適合韻律的乳膠面畫著羽毛又或排球球場所需的白色方格,落地開口如果不拉上簾布,便會溜進大量的白色幻影,孩子們的雙眼瞇起,氣呼呼地嘟噥,沒多久就各自找到搭檔,連帶分好了座位。

女孩的座位往往和臉上帶著胎記的男孩子坐在一起,她知道班上沒人想和他坐,能的話她也不想,所以直到第二年升級分班前她從來沒有主動和他說過話,分班後某天的打掃時間,她看到男孩被一個大姐姐牽著走,正好經過她在擦拭的玻璃,他透過那層玻璃看了她一眼。

女孩停下動作凝視映在窗玻璃上的映像,想起早上升旗時隔壁班導師說。「我們班有個同學的父母離婚了,她阿姨今天會來幫他辦轉學手續。」

「最近這種情況愈來愈多了。」導師站在女孩的背後,輕聲地說。

(男孩已經走遠了。)

 

升上中學,同學開始戀愛了,活在充滿粉紅泡泡的世界裡,各種爭風吃醋的事件不斷上演,她也不例外,最後一次被波及後,她決定這種事情真的是想想就好,她大言不慚在父母面前宣示了幾次。

父親說。「那以後我的墓要誰掃?」

母親說。「你這種人我看多了,最後淪落得比誰都快。」

女孩聳聳肩,把目標訂好了,花了很多年在上面,像是她養的那隻魚總是吐出一大群泡泡一樣構築了很大的藍圖,以確保空間裡即使沒了自己還有盡著義務的下個軀殼。

某天她在放學途中遇到一個老同學,由於很小的時候他們曾經當過鄰居,她馬上就認出來那張娃娃臉,但他轉過頭裝作沒有看到她,然後坐上警車離開。

在中學和他當同學時,曾有一次他父親來找他,他死命地避開了,她揪著他硬要他去見,回來後聽到母親說。「聽說他爸爸外遇和他媽離婚了。」

她聽完後眨動眼睛,坐在書桌上,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看到同學上了警車的那天,她故意繞到別的地方沒有直接回家,陽光很強,她打開傘製造陰影,騎著機車騎士像刮風一樣在路上奔馳。

(對了對了,就是那一天,那一天,紅色的舌頭貪婪的從各處冒出來,延燒各處,人群散開,每個人都在大叫,敲打玻璃想逃出來,她的臉被火光烤得發燙,可是眼睛還是盯著那片玻璃的倒影,熱度讓她的雙眼發紅溢出水來,她看到那艘船漸漸往上浮,只有那扇窗子映出它。)

 

幾年後,她不記得對方長什麼樣子,只是記得火紅色吞噬一切的畫面。突然從隔壁傳來大吼,她猜是住在隔壁的夫婦又在吵架了,因為她之前也忙著製造這樣的吼聲,所以一直沒注意到對方怎麼爭執的。

 

「你給我滾出去!」

這一句結束後不久金屬門被打開,拖拉的腳步聲往樓下移動,她又把視線移到窗外,但不習慣了,所以拉開門到陽台吹風。

 

沒多久空氣裡開始傳來燒焦的肉味,一團火光從巷子的盡頭逐漸靠近,她從剛開始的疑惑到放聲尖叫,那團火光哀號著擺動四肢。

她沒有注意到,至少在她意識到自己停下叫聲前沒有看到,火團旁仰頭的小女孩。

在事件上報的第二天,她才知道和她一起目擊這個場景的,是被父親拉出去看著自己爸爸往身上引火,卻連哭都沒有哭出來的女兒,

 

小女孩站在母親身旁,看著母親和丈夫那邊的親戚互相指責大罵。

 

妻子說。「要不是因為孩子,我會跟他耗這麼多年嗎?」

「要不是你我兒子會死嗎?是你叫他去死不要把事情扯到孩子身上!」

「他每天不是喝酒就是向我要錢,他這算當爸爸的嘛!」

「你這個女人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他的保險錢都規妳,要不是你要他這麼寫他會這麼寫嘛!」

 

她沒有再聽下去就掏出鑰匙開門,然後關門,把新鎖的鑰匙扔到淺盤裡,和舊的那把撞擊,鍍在上面的銀又掉下來一塊。

 

而後,幻鎖就不存在了。

 

幾天前她在單子上簽名的時候,她看著單子上要她放棄監護權的條款突然愣住了,她不是沒想過,但隨即乾脆俐落地選擇贍養費。

 

(這有什麼大不了,魚缸裡的鬥魚交配完還不是只剩一隻,不分年齡,本性就該如此。)

 

人雖然是群體動物,但是本質卻和鬥魚差不了多少,她仍然會對著上空吐著泡沫,構築每個人都會說的虛幻影像,但事實上,彼此間的鬥爭就只有在繁殖期會稍微中斷而已。

 

 

( 創作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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