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用來趕路的路…

      速度再快能夠到哪裡？

               論蘇花高的心靈文化危機

回憶一九七九年踏著東海岸健行隊的腳步，沿著碎石子路一步一步走過三仙台、八仙洞、石踢坪，那五天的慢走漫遊，讓我的心靈真正體會東海岸太平洋遙遠漫漫的景象。那時候從台東坐車到花蓮要六個小時，但是遙遠的東海岸卻成為當年大專生最熱門徒步旅遊熱線，排隊報名還等不到候補名額。十年前我搬來台東，喜歡這裡生活的緩慢，落腳下賓朗村落每天帶狗跑步，學潛水一個人在都蘭灣的藍海中緩緩漂浮的滋味。七年前搬到更遙遠的都蘭山中，鄰居散落在一百公尺外的山林間，三年前搬到都蘭山腳下最近鄰居在一公里外，過著更加緩慢的日子。

一年前朋友來訪親自作菜下廚，未料他們喜歡我慢慢作菜慢慢用餐的生活，曾經一餐從下午一點用到黃昏天黑，來自上海經商的人說：「這裡有如南宋文人隱居山林的趣味！」，來自新竹科學園區的工程師：「我這一生從沒經驗一頓飯吃了三個小時，平常工作忙碌五到十分鐘就用完餐，沒想到用餐可以如此享受，人生可以這樣過是我難以想像。」。許多人問我：「PASA廚房的意義是什麼？為什麼叫PASA？」，我懶得想也懶得深思說：「PASA就是隨你感覺的想像？」。許多人在留言簿留言後，彷彿我是「緩慢的傳道人」，在用餐過程讓他們感受「慢滋漫味」，領悟人生可以如此享受。

四年前跟前妻到岜里島渡假，我們選擇慢走漫遊的方式，一個地方住兩三天再逛到別的地方。華裔金牌導遊說：「你們不像台灣團，趕行程趕吃趕住。」，後來我才瞭解不同族群的旅遊文化不同，台灣人岜里島團是五天，日本人是十天到二週，歐洲人是二周到四周。我們住在烏布A-Man美術館附設旅館，悠哉從旅館散步到美術館中，庭園中的雕像到室內的畫作，都在緩慢生活步調印刻在我的生命中，累了我倘佯在游泳池中，望著熱帶叢林的綠色景象，一住就是三天。有一晚附近村民來表演，四五十名觀眾中有日本人、歐洲人、美國人只有我夫妻兩個台灣人。事後美國團的領隊是大學藝術系教授，帶學生來岜里島進行二個月的藝術文化之旅，每天慢慢逛美術館看各種表演，我在想：「台灣人真不懂得欣賞岜里島文化。」。

有次演講聊天，幾位台東教師和現任縣長說：「你是怎麼到岜里島玩，為什麼我去的都不好玩呢？你去的地方怎麼有趣呢！」。華裔金牌導遊告訴我，他接待過台灣旅行社的台灣團，台灣旅行社喜歡殺價競爭，在行程中想辦法帶去買東西拿回扣，每一個環節抽回扣的方式讓他覺得沒品質，甚至傷害到台灣遊客對岜里島印象，如此下去有辱岜里島觀光名聲因此他拒絕接台灣團。大陸團來阿里山玩，傳出賣茶業者與惡質導遊勾結，販賣一萬元一斤的茶還引以為傲，甚至最近還傳出不願意配合導遊被業者打破頭。由此可見台灣旅遊業者之惡質低劣，難怪台灣觀光產業每況愈下，問題在台灣旅行社素質很差，加上旅遊業行規文化粗暴惡質，身為主管機關的觀光局卻對這些問題麻木無知。

觀光局究竟在如何推展觀光呢？找偶像F4促銷觀光，真的吸引觀光客？還是作觀光秀呢？連觀光局主管官員都是炒短線的心態作法，由此可見台灣政府在觀光政策和觀念，都比岜里島泰國的優質導遊的觀念還落後不如，也許請那位岜里島導遊來當台灣觀光局長，或許有點希望改進台灣的觀光產業。對於有心想求進步的業者？需要是觀光局與相關單位對觀光產業提出更好的政策與法令，但是從現行的民宿法規來看，台灣觀光局與既得利益的旅館業者似乎是不求進步的作風，可見台灣觀光問題盤根錯節問題一籮筐。

最近日月潭大量興建超大型旅館，日月潭遊艇插中共國旗，花蓮旅遊業想要透過蘇花高炒作市場，似乎都是一種掠奪資源心態，大陸客真的能夠解救台灣觀光產業嗎？蘇花高真的能解救花蓮觀光產業嗎？真的能讓花蓮繁榮嗎？繁榮是像台北那樣奢華糜爛消費的生活意義嗎？花蓮會出現像礁溪那樣產業危機嗎？當雪山隧道通車旅館業者生意一落千丈，蘇花高通車後花蓮到台北二小時，那麼花蓮市吉安鄉的旅館和民宿，大概百分之七十要關門大吉。花蓮人有沒有想過，賣土產賣風味餐賣店的生意，會不會出現來得快也去得快的危機呢？

在希臘地中海國家，蘇花公路絕對是一條風景路線，不論是西班牙英國摩洛哥的觀光道路，都是小小道路讓它自然迂迴展現出美麗的地景藝術，他們會非常珍惜這條具有歷史和風景的道路，絕對會好好規劃設計與創意經營，讓遊客在這條路線上慢走漫遊好幾天。地中海人義大利人西班牙人的餐廳，一餐下來都要三個小時，慢慢吃慢慢過日子的生活腳步，吸引北歐德國瑞士挪威人到南方慢慢渡假，這是慢慢生活的旅遊美感。南歐國家的觀光政策，都是以緩慢生活美感來吸引人，為什麼台灣觀光休閒學界沒有人提倡這些觀念呢？

一條用來趕路的路，還是一條用來欣賞的風景路，反映這個國家的文化素養與生活美感，台灣總統、台灣政府、旅遊業、政客和私利者會如此短利近視，竟然想挖一條地道鑽過去，可見台灣人庸俗近利沒文化。蘇花高不單是花蓮發展的經濟利益，它涉及到整個東部生態與文化的定位。如果台灣整個島嶼被高速公路連結，是否意味所有人的價值觀要向台北與高雄那樣，以金錢時間掛帥呢？我只想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躲在緩慢的東部山林中，應朋友要求開一家沒有店面的PASA廚房，無意中卻吸引一群想要緩慢的人。緩慢是花東生活的藝術步調，慢的山海風景、慢的慵懶姿態、慢的人生哲學、慢的心靈思維，這些維繫花東在台灣土地上的獨特生命價值：悠閒自在的慢。花蓮人對蘇花高，有沒有想過「快速」會帶來什麼樣的心靈危機嗎？

江冠明 2007/5/9 （資歷：參見網路城邦、YAHOO部落格 「PASA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