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是印記(上)

季非/文

她的電話從話線那端傳來時，氣若游絲，聲音好微弱！我大聲問︰
「妳是誰？妳在說甚麼」？她似乎努力地再大聲了些，可是仍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快要死了！我.....好冷！」

「妳是誰？妳在哪裡」？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從話裡蹦出一個名字；以及我還很陌生的地址，然後磕一聲後就靜下去了！

我趕快撥電話給村裡在開計程車的老魏，他住附近僅三分多鐘就把車開來了。又用不到20分鐘時間已衝到鄰市，我們開始焦急地在陌生巷子裡尋找一個陌生的地址。所幸從大馬路剛轉進巷子不遠就找到了！一間二樓三的建築，紅漆院門是虛掩著，這個女孩想死的決心似乎還有點猶豫？按門鈴無人應門，我迅速跨步進去，客廳門也沒鎖，門鈕一轉就開了，我又趕快奔到裡間，又一間虛掩著的臥房，一推門我快嚇暈了！

床上躺著個全裸的女孩，上身和左手腕上都是血，側躺在床緣邊，床上和地上也是一大攤血！這棟屋裡我全然陌生，這時要找繃帶哪裡去找？把她丟在床頭櫃上的底褲拿起來，用力往兩邊拉扯後，就當成臨時繃帶；先把她手腕的傷口綑緊。這一塌糊塗的情況，把衣服套上也很費功夫，我索性就著床單往裡一捲，把她像木乃伊般捲成一綑抱起來，扛著就往門外走。

走出門口時，女孩還在懷裡痛苦地哼了幾聲，知道痛了吧？怎麼會找上我的？這才想起剛才處理亂況時，床頭櫃上還放著一張我的名片，那是半個月前，在一場文友的出版發表會上，第二次見到一對金童玉女，交談後我遞名片給男的，卻是那個女的接過手，放在手腕上的皮包裡去。

老魏在房門口的車門旁張著一張嘴，那個表情好像是說"你小子是幹了甚麼大條的麻煩事啦"？她包著的左手腕還在淌血，弄得我前襟也是血！老魏又飛快地把車開到就近一家大醫院的急診室去。手術後問醒轉的女孩怎麼跟她家人連絡？她說︰「我不要回家」！然後又昏睡過去。這一來，公親變事主我是脫不了身了。

送進病房後，護理長用責備的語氣說︰「等她醒過來時要好好安慰她，不可以吵架刺激她哦」！是！是！我嘛！還能說甚麼？明天的班是上不成了，今晚也別洗澡，就窩在病床邊瞌睡吧！那時代病床邊連一張躺椅都沒，趴在病床邊瞌睡，躺著的女孩做夢時，還把我的頭當成她男友的頭在摸，可摸得我心頭一陣陣在發毛！

兩天後該出院了，天啊！她還是不肯回家。我小聲怯怯地問︰
「那......要不要聯絡妳的男朋友來」？養好精神脾氣也上來了，她就在醫院大廳大吼︰「讓他來？我會砍死他」！哇嘞！小大娘能不能小聲點？幾十雙陌生的眼睛都在往這裡瞧呢！我說︰「那怎麼辦呢」？她總算露出一點還有良心的微笑，小聲湊在我耳朵邊說︰「去你家好不好」？

還沒等我把驚恐的眼睛睜得更大，她又接著說︰
「放心，我有很多錢，我爸是在做觀光飯店的，吃住如果要用錢；是沒有問題的。」我說︰「不是錢的問題！是......」她馬上就說︰
「好，那就這麼辦」已經在招呼醫院門口的計程車開過來。

家裡平時只有我爸和我常住，這時我是海軍陸戰隊的中尉參謀官，每週也只有星期日在家。這是星期六的下午，我忽然提前回家，還攙扶著一個未成年一臉憔悴的女孩，我爸一時反應不過來，開門一句話不說就閃到旁邊去。待我把女孩在我屋裡安置好再出來，我爸拽著我衣袖到客廳，慌張地說︰「給老子說清楚這是咋回事？」

我跟我老爸把這情況解釋了老半天，他雖是勉強點頭答應了，可是那眼神和老魏看我抱著"木乃伊"時的味道是一個樣！那幾天他都很少開口說話，只隔段距離狐疑地看我在搞甚麼名堂？我讓小姑娘暫睡我的房間，夜裡我就躺在客廳長沙發上睡，他仍幾次起身悄悄摸到客廳來盯哨，看我有沒有鑽到房裡去？

原本我只在每週六夜間回家，週日夜間返營。這個女孩拗著來到我家養病，我不得不每天在林園和屏東市之間往返，師參謀部五點半下班後，我就騎著機車趕回屏東市，次日天沒亮又騎著機車趕回林園營區。

我爸的心理壓力也是夠大的，他不擅於和陌生人搭訕，又怕女孩在我家再出事。白天我不在家時，早餐和午餐買了便當送進屋裡後，他就搬張椅子坐在客廳前的小院子裡發呆，偶而屋裡半天沒動靜，他又心惶惶地去敲門看女孩是否有回應？

第一晚就寢前女孩說︰「我還沒力氣，抱我下床，我要去洗澡」！我把她抱起來走到浴室，把她擱在馬桶上，正待轉身走出去，她說︰
「不要關門，你就站門口，我頭還會昏恐怕會暈倒」。我背對著浴室站在門口。
這時我爸就站在三公尺外屋裡的走道轉角，托起下頤斜睨著，那個表情就好像正在埋伏著準備抓姦的條子。

把她抱到床上蓋好毛巾被，順便叮嚀一句︰
「別又想不開，不可以再給我惹麻煩哦？！她像從沒發生事情似地，用很快樂的表情說︰「不會了啦！親愛的！」怎麼才只差10歲就有代溝了？我這個年齡的人除非已經睡在一起，對陌生人是不可能用這個稱呼的。

心想妳只要別又在我家割腕，我就認為妳夠可愛。我把門輕輕掩上，我爸已經按捺不住，躡足走過來拽著我的手又往客廳走，他說︰
「她還沒成年吧」？我點一點頭。他又說︰
「我可是要警告你，別給老子把官司糾紛惹到家裡來？」我說︰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已經告訴過你，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啊」！

未完待續～

導讀
李代桃僵是印記(上)
https://blog.udn.com/PAESI15/176962944
李代桃僵是印記(下)
https://blog.udn.com/PAESI15/1769969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