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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18 14:00:14瀏覽1172|回應10|推薦80 | |
味道如何? 『不管下雨不下雨,我都要去吃!』 嘖,好氣魄!這句『名言』出自哪個傢伙的大嘴巴?不是俺,那麼,準定是大老饕耷麻。每次他一來台灣,啥事兒不急,先忙著找餐廳大快朵頤再說。哥們兒仨聚在一塊,無事不談,淨愛比無聊。譬如,比誰的『腹中氣魄』較強悍。這時,旁觀戰局的小乙自然不得不裁而判之。煩惱的是,這小子一張口、或一提筆,指東打西,棉裡藏針,實在教人防不勝防。 舉個例子吧。2007年的二、三月間,我們結伴旅遊印度。在婆娘的堅持下,我們在號稱『全宇宙的瑜伽首都』──Rishikesh 山城待了近十天,參加當地的『國際瑜伽節』。瑜伽沒啥不好,反正彎來折去的是別人的骨頭,俺純觀光,恕不奉陪。令俺為難的是,Rishikesh 竟然是一座素食城!雖因西方旅客與登山背包客不斷湧入,也有極少數餐廳提供葷食,但基本上,各國餐廳的菜單、甚至路邊攤,概以素食為主。我手中有一本 Lonely Planet,特別介紹了可以嚐葷的所在。我在上頭畫圈加槓,還悄悄跑去張頭探腦了幾回,終究忍了下來,沒有『偷葷』,直到那一天…… 東風吹,戰鼓擂。Krishna 親自為大英雄 Arjuna 駕馭戰車(出自印度史詩 Mahabharata),蓄勢待發。 那一天到底發生了啥事兒?小乙的變天帳這麼記錄: 論腹中「氣魄」,耷麻與粲子確是一時瑜亮。茲舉一事以襯粲子之威。 Rishikesh 乃素食福地,罕見吃肉者。Lonely Planet 窮究吃喝玩樂之道,遙指一處葷食天堂。拘於入鄉隨俗的虛禮,粲子往來探勘,動心忍性始終未曾「染指」,直至,咳,旅程的最後一日。 話說那日粲子不知遭受那門子刺激,枵腹頂著炙熱的陽光,死活非上 High Bank 拜訪傳說中的葷食天堂不可。 「餐館這麼多,隨便找一家搪搪肚子就行了嘛。」 「你行,俺不行!」 行行!難得領導同志展現無比驃悍的氣魄,除了唯唯響應,實無他法。粲子毅然決然領頭走過 Laxman 橋,逕奔西岸,轉往蜿蜒而上的馬路。不喊熱,沒叫苦,想毛主席再世亦無非如此。 山不轉路轉遶了半個多鐘頭,來到 High Bank 腳底。撞著兩個無禮的西方女子問路,粲子好脾氣細加指點,渾然忘卻涕泣哀嚎的腸胃。此等義風善舉豈可任其湮沒如路邊雜草? 皇天不負善心人,果然教他摸進了天堂──Bhandari Swiss Cottage Restaurant。等了近一個鐘頭,香噴噴熱滋滋的鐵板雞終於溫暖了粲子幾近結冰的面孔。 「欸,味道如何?」 恆河流貫 Rishikesh 這座小山城,兩座吊橋(Jhoola)維繫東西兩岸的交通。較近上游的橋名叫Laxman Jhoola,我們住在橋這頭的東岸。每天睜眼出門,看橋過橋。 味道如何?!這件事回想起來,只能說不堪『回味』。俺那天為何火氣旺?到底怎麼回事?請聽俺細說從頭。 當時有一對荷蘭夫婦和我們住同個旅館,俗話說見面三分情,何況天天見面?我們一起租車上山逛印度廟子,在恆河邊散步也不時打照面,反正 Rishikesh 就那麼一點小地方,躲都躲不過。這對老夫妻很和善,熱情推荐一個叫做 Sacha Sangha 的靈修院,還帶我們過橋親身體會。 那天下午,靈修院的上師 ShantiMayi 不巧身體不適,活動取消。老先生 Andre 連聲抱歉,我倒沒啥遺憾,這種事兒隨緣就好。他又提供情報,說每天清晨七點有火供,可以過來開開眼界。 七點火供?我心裡竊笑,小乙這個重度夜貓子不到中午壓根起不來,而我對這類活動向來不大積極,說了也是白說。於是乎,禮貌地謝謝他們善心介紹。 不料,第二天小乙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快中午才瞄見他一臉詭異笑容出現。原來他還真跑去見識火供、還有什麼 Satsang 的。他比手畫腳興高采烈描述,主持火供儀式的人叫做 Suryia,居然是瑞典人。我有些好奇了,北歐人跑到印度玩火?小乙又說火供人氣太弱,那天只有他和另外一位長相酷似 Sean Connery 的老先生捧場。冷冷清清好淒涼哪!行行,看他講得那麼好玩,明天我也去見識見識湊個熱鬧。婆娘想參加 ShantiMayi 的 Satsang,不想跟隨主力部隊,那就兵分二路吧。 次晨六點多,天色灰濛濛,我們頂著颯颯寒風過橋。風從喜瑪拉雅山的方向直掃過來,真沒料到清晨的風如此強悍! 踏進靈修院大門,拐到恆河岸附近的火供場地,只見五個人圍著一個小火盆坐在沙地上,嚇! Andre 和他老婆竟然也在場!另外還有一位老太太和那位酷似 Sean Connery 的老先生。主持儀式的瑞典人一身僧袍打扮〔註〕,光頭上戴頂毛線帽,大概看我一臉傻兮兮的模樣,露出溫和的笑容要我拿個墊子坐在他旁邊。 Sacha Sangha 的庭園一角。Suryia 在這裡舉行清晨的火供儀式。 小乙已經告訴我大概的情況,我純粹抱著看熱鬧的心理,人家說啥我幹啥就對了。整個儀式進行一個鐘頭,Suryia 給我一張印滿咒語的紙,會唸就唸,不會唸聽人唸就是了。大家一起開始唵嗡嗡起來。雖然都是英文字母,我還真唸不出來。唸誦的過程中,Suryia 雙手可忙得很,一邊唸唸有詞、一邊點火供油供米供花供這供那的。唸著唸著,咦!居然出現藥師佛咒和般若心經咒,小乙教過我這兩個梵文咒語,我趕緊『疙得疙得叭惹疙得』幫腔疙瘩一陣,聊表自己不是打白坐的。 總算唸完最後一道咒語。這時 Suryia 拿起一個盛了水的小盅,用手指沾了一些火盆裡的黑灰和水調拌,接著在每個人的額頭點上黑乎乎一團。這些我全理解,代表祝福的意思嘛。我在尼泊爾被點過紅色和黃色的 Tika,黑色不算什麼新奇事兒。 我以為就此結束,不料,這時 Andre 的老婆猛然合掌跪下,向火盆拜了一拜,伸出食指沾了盆裡某團燒成黑灰的玩意,再把沾滿黑灰的手指往自己的舌頭上一抹! 這、這是幹啥?就在我狐疑不定的當兒,Andre 和另個老頭兒也跟著照作了。小乙沒合掌也沒跪拜,伸出指頭輕輕一抹那團漆黑物事,迅速地往嘴裡一畫。我不曉得他真抹假抹。事後,我認為他肯定虛晃一招做個樣子罷了,可他死活不承認!另外一個老太太朝我望了一眼,害羞地一笑,也是舉棋不定的模樣。最後,她勇敢伸手一抹,再往舌尖一點。 只剩我了!我、我……Suryia 突然抓起我的手,倒了一些水在我的食指上,拉著我的指頭沾上黑灰!大家全瞪著眼珠看我,俺、俺能不往舌頭上抹嗎? 火供儀式總算結束,我開了眼界,可心裡老覺得不踏實。那團燒成黑灰的玩意絕不是木頭,這點我十分篤定。那麼,到底是啥東西?我不放心,非打破砂鍋不可。 小乙瞇著眼露出一貫的賊笑,神秘兮兮回答: 『牛糞。』 牛、牛、牛糞!! 我猛可想起來了,沒錯!就是牛糞!印度人把牛糞加點青草和在一起做成的餅狀燃料! 俺、俺、俺竟然嚐了牛糞!噁!噁!噁! 不管怎麼安慰全沒用!我的身體、我的心靈都受傷了!什麼吃素不吃素俺不管,俺非得吃點兒肉補償補償受創的身心! 味道如何?哼!去問那個死活不承認扮戲的傢伙吧!這廝賊小子卻使出見風轉舵的本領,說啥:『在印度,牛是神聖的,所以牛糞也算神聖的。印度教的某些儀式中,甚至把新鮮牛糞視為神聖的供品。你吃了牛糞,等於沾了神聖的光,俗人能沾上神聖的邊,還有什麼好抱怨?』可、可俺壓根不想沾神沾聖呀! 婆娘聽說後,現學現賣瑜伽動作,非但不替俺仗義執言,反而胳臂外彎,冷嘲熱諷說:『牛吃草,牛糞也算素食,燒成黑灰炭化後,細菌微生物都變成燒烤食物,吃進肚子不會出什麼大毛病。當然啦,心理毛病因人而異。哼,這絕對是借題發揮藉機凹肉吃!』 藉機凹肉吃!雞肉已經落了肚兒,俺、俺……百口莫辯。 最後,小乙更搬出老和尚的話亂打機鋒:『此味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噓!莫教佳人知。』 去! 俺的肚子裡添了這一道直衝牛斗的『牛糞氣』,您說,這氣魄誰比得上! 〔註〕 來自瑞典的 Suryia 看起來挺憨厚的,執行火供儀式一絲不茍,很認真地念誦21道咒語。額頭上那團黑黑的玩意是啥?哈!牛糞灰與恆河水和在一起,往額頭一點!據說是極高的祝福。 Suryia 不是僧人。之後,我們通了幾封 E-mail,他坦白說: I have been doing pujas (prayers) for a long time but I am not a monk. (我薈供做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我不是出家人。) I just appear as one. (我只是外貌看起來像個出家人而已。) Form may be deceiving and changing. (色會騙人,變化無常。) It is a protection and support to be a monk or a nun in samsara, but who knows who you are? (在輪迴中扮演僧尼,是一種護持;但,誰曉得你的廬山真面目?) 這些人哪,談玄道怪,比誰都行! 〔後話〕 Ram Jhoola 是較下游的吊橋,旁邊有渡輪,深受懼高症之苦的人不須哆哆嗦嗦過橋,搭渡輪也行。五分鐘左右的『航程』,就算掉進水裡也不怕,正好洗個『聖水浴』。 當然也混雜各式各樣的小船,那個光著上身的男子才剛從河裡爬上船呢。 恆河東岸,抬眼望 Ram Jhoola。從 Ram Jhoola 往上游散步到 Laxman Jhoola 有兩條路。這條小路挨著河邊,景觀較清淨,不時還可看見光溜溜安享河浴的人。 恆河畔,一夥人快活地享受日光。 流水嗚嗚滑過,岩石隨緣任運靜靜躺著。我喜愛這分寧澹。 Satsang with ShantiMayi。Satsang 差不多是『與道/上師/善知識共聚一堂』的意思。不分種族宗教,各方人馬自由入座,一家人似的一起唱歌、發表高見、向 ShantiMayi 提問。挺溫馨、也挺熱鬧的。ShantiMayi 是美國女士,活躍現場的人士也多半來自歐美地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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