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Once in a blue moon』嗎？」你問。

「沒有耶，那是什麼意思？」我回答。

「那表示非常難得一見、很珍貴的奇遇。」你這樣解釋。

那時夜色已深，萬籟俱寂，我們各據一方躺在黑暗中，感覺到仙跡岩腳下的空氣濕濕涼涼。

時序穩定向前推移，世局悄悄增添變化，終於我們之間像過完獨木橋後分道揚鑣的黑羊白羊一樣，我們隱入人世無涯的燈火中，各自灼燦，但彼此從不相望，並不互映。

前幾天我在某個塵封的櫃子裡發現一個乾癟的磁鐵，這是聽完你的話不久，我鼓起勇氣向一個我其實並不熟悉、也不敢親近的學姐要來的，她當時即將離職，正在分送貼身文具。那是一枚彎月造型，裡面注了水藍色液體。我當時想，可以送給你。Once in a blue moon。

因為種種原因，這「難得一見的珍貴機遇」，始終停在我手裡，無緣在我倆之間，建立任何「所謂奇緣」，連象徵性的都沒有。

現在這枚小東西無預警地出現在我眼前，我看了看這功未成、身已退的玩意兒，藍色液體已經幾近流失，彎彎的月亮顯得乾癟委屈。我楞了一下，刻意撇棄的記憶得勝似地跳回我的腦海，宣告它的存在，宣告它曾有的地位及影響力。

同一天我去了間風格前衛的夜店，跟幾個朋友在裡頭玩起德國益智遊戲，我想起你，這會是你喜歡的活動。散會後我遇到了一個人，他有種並不明顯卻相似於你的特質。就這樣，一件件「巧合」層層堆疊，推擠碰撞，驚動了我腦海深處，人跡罕至的角落。我夢見了你。

夢裡，我沒會錯意的話，你是想道歉的吧？說穿了只是我內心希冀著，希冀著有天你能真誠表達你的歉意。可惜你一貫地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找盡各種理由，作盡各種動作，模糊你行為的動機，渙散你真正埋藏的意圖。裝可愛，也是你的一種方式。你最擅長使自己看起來稚氣未脫，又適當在詼諧中帶點滄桑。

夠了，你。

夢裡我並未理睬你的戲癮，是基於教訓後的長智吧。回想那些日子，我也算奉陪到底了。現在也該換換我的遊戲規則。

是吧？你有歉意的吧？還是你壓根不認為有此必要，一切是我過度衍伸？這麼久了，雖然我一想到你，浮起的多半是憤怒、不滿的情緒，可是我知道，這底層，是傷口未癒造成的紅腫熱痛。自己一再翻騰的氣惱，很可惜不具療效。

有療效的是你的真誠。勇於面對，才是治本捷徑。一貫的遮掩、自圓其說，一切出於自尊與自衛的故作輕鬆，都只會讓我們把真實的心意愈推愈遠。這於我也是難事，但我也只好捲起袖子努力，畢竟我想過真正輕省的日子。

Once in a blue moon，回首過往，快樂與純真都不是虛假，此生或許難再得。

Once in a blue moon，或許是你，才使那段日子得以在記憶裡閃耀。

Once in a blue moon，或許你的真誠，才是真正難得一見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