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融融

2014年12月，前往打算紐約訪問的中國交響樂發展基金會主席郭珊突然轉飛西雅圖，因為在舊金山轉機時得悉，2013年春節時，西雅圖的演奏家在最豪華的本納若亞音樂廳（Benaroya Hall）演奏了華人作曲家黃曉楓的交響樂序曲「龍騰虎躍」，其中有東北二人轉、京胡、京二胡二重協奏曲「武功」，大提琴協奏曲「中國女孩」，以西方奏鳴曲式譜就的古典音樂等等。這些洋人演奏家演奏華人黃曉楓的音樂作品，讓郭珊吃驚。

回國後，郭珊致力於引進黃曉楓的音樂作品。黃曉楓作品在大陸音樂界迅速傳開。今年1月21日，黃曉楓「原創交響樂作品音樂會」在中國交響樂基金會支持下，在北京音樂廳隆重舉辦。要知道，這位作曲家的專業卻是地質工程學。那麼，一個科技專家是怎麼走上音樂之路的呢？

教育兒子 創造東方音樂

黃曉楓出生在長白山腳下的一個礦區。十一歲那年，他用媽媽給的十元錢買了一個二胡，自學拉二胡。在讀書無用論空氣中，黃曉楓卻把高中的數學物理書找來自學。1977年中國恢復高考，他在縣裡考試時得了第三名，但卻沒有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1978年，中國高考不設任何障礙，他考上的是坐落在四川山區的北京礦業學院。

1978年秋天，黃曉楓坐了整整48小時火車從家鄉到達重慶，再轉火車兩個多小時到達合川縣的一個小鎮三匯壩。學校坐落在離小鎮還要步行近一個小時的大山上。讀德文的黃曉楓，自學英語，在畢業前半年考上了出國研究生。

在美國拿到碩士和博士學位，黃曉楓考取了土木工程師的執照，來到美國西北角靠近加拿大邊境的小城貝靈罕（Bellingham），開了一家岩土工程咨詢公司。事業穩定，兩個兒子相繼出生，他住進了自己設計的豪宅。他是美國土木工程學會院士(Fellow)，獲有美國木工程學會岩土工程師專家級證書，對華盛頓州的岩土工程有特殊貢獻而獲得金獎。

但陪伴兒子學琴時，他突然意識到，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孩子接觸的都是西洋作品，怎麼讓我的孩子對自己的身分有所認同？那一年他被選為當地華人協會主席，策畫春節節目時，決定在貝靈罕一家劇院舉辦了第一屆華人迎春音樂會。大兒子在貝格青年樂團（Mt Baker Youth Symphony）擔當首席小提琴手，上台演出小提琴協奏曲「梁祝」。西華大學生樂隊演奏「春節序曲」，還邀請了溫哥華的華人音樂家。他自己上場拉板胡獨奏。

此後，迎春音樂會每兩年辦一次，成為當地的旅遊特色節目。黃曉楓被推薦進入該市精英聚集的扶輪社（rotary club of Bellingham）。該市白人占95%，曾經有一段排華史。黃曉楓打破了扶輪社中沒有華人的紀錄，向扶輪社介紹中文學校、春節音樂會、中美藝術交流等等，使華人社區進入了精英們的視野，並得到一些資金支援。2010年第三屆迎春音樂會後，他轉向大陸音樂界，挑選大陸演員來美國登場。

學習作曲 曲譜廣受歡迎

每一次籌備音樂節，黃曉楓最發愁的就是找不到樂譜。兩個兒子拉琴，也沒有適當的中國樂譜供他們選擇。2005年，黃曉楓在一次音樂會結束後，跑到台上找指揮西華盛頓大學音樂系、作曲專業負責人羅傑斯（Rogers），要拜他為師，學習作曲。

羅傑斯問他會彈鋼琴嗎，他搖頭。教授說，那就先把鋼琴學會了，再學作曲。他去買了一架很好的鋼琴，拜一位美國老太為師，從頭學起。那年，黃曉楓四十多歲了。老太太的學生都是孩子，有的比他的兒子還要小。孩子們稱他「師弟」，因為他來得晚。

他一邊學鋼琴，一邊學樂理。書很重，大厚本，他夜以繼日地閱讀消化。第三年，根據「紅色娘子軍」軍歌的基調，黃曉楓寫了大提琴協奏曲「中國女孩」。為了創作這首樂曲，他買票坐在音樂會的第一排，反覆琢磨大提琴手的指法，一次一次看，回來修改。著名大提琴手陳凱看了樂譜之後，拍案叫絕，成為演奏此曲的第一人。他創作的交響樂「西遊記」和「阿詩瑪」等，被大西雅圖地區幾個青年交響樂團輪流演出。

2013年，是黃曉楓拜羅傑斯為師的第八年。八年中，兩個兒子相繼離家念大學。黃曉楓卻馬不停蹄，早上從眼睛睜開，到深夜進入睡眠，都浸泡在音樂世界裡。太太始終在背後支持他。家裡除了音樂不能有別的聲音，電視機都不能開。長長的晚餐桌成了黃曉楓的工作台。

辦音樂會 演奏中國曲目

除了創作，他還繼續組辦音樂會。西雅圖最高級的本納若亞音樂廳租一晚要幾萬元。2013年，由大西雅圖地區最優秀的洋人演奏家組團演奏中國樂曲，以黃曉楓的作品為主。很多專家，評論家前來觀看，報紙電台給予介紹和報道。

西方古典音樂作曲理論中的規則，在黃曉楓的創作中隱隱浮現。這種嘗試如同走鋼絲，一不小心便犧牲了樂曲的流暢性和旋律性，摒棄古典和聲以示現代音樂的功底，結果讓作品偏離人類的欣賞體系。黃曉楓的工程背景幫助他有足夠的理性，來分析和領悟並引導他穿過迷霧走向彼岸。

黃曉楓不排斥使用古典和聲，根據樂曲發展和感情以及情緒的需要來判斷選擇，不為現代而現代，使中國的單旋律融進西方的多聲部，又不失東方音樂的雅典和莊重，他稱之為「窗的理論」。他的創作讓專家們刮目相看。羅傑斯教授在西雅圖那次成功的演出之後，鄭重地對黃曉楓說，我能教你的都教完了，把我的老師介紹給你。黃曉楓說，我要跟你跟到底。羅傑斯將教學方法轉向批評，對黃曉楓的創作從雞蛋裡挑骨頭。

最近黃曉楓更上一層樓，完成了第二交響樂，這部作品是純粹的靈性音樂，好似音樂裡的抽像畫。羅傑斯說，以前你屬於中國，現在這部作品使你成為屬於世界的作曲家，也屬於我們西方。

世界周刊February 28, 2016

http://www.worldjournal.com/3778385/article-%e3%80%8a%e4%ba%ba%e7%89%a9%e3%80%8b%e9%bb%83%e6%9b%89%e6%a5%93-%e5%9c%b0%e8%b3%aa%e5%ad%b8%e5%ae%b6%e5%87%ba%e8%ba%ab%e7%9a%84%e4%bd%9c%e6%9b%b2%e5%ae%b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