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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6/03 00:27:36瀏覽1643|回應0|推薦9 | |
第十章
那個孩子,總是獨自住在豪宅裏。雖然宅子裏還有奶媽跟司機,給人的感覺就是家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是某個演藝圈大姐大的兒子,父親早就不知道死到哪裏去,母親不是待在攝影棚,就是陪不同的男友出國度假,早就忘了這兒子的存在。 小翎插嘴問:「等一下,他是不是念某某國中啊?我國三的時候,好像有一個新生也是女明星的兒子,還有人跑去他們班看他長什麼樣子。」怪不得他總覺得那個跟蹤他的少年有點面熟。 千秋點頭:「沒錯,就是他。我大一開始當他的家教,那時他才小學六年級。」 接到那通找千秋的神祕電話已經是半個小時前的事了,到現在小翎的心還是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其實他大可用不耐煩的語氣回答:「你找誰啊?打錯了哦。」再喀一聲把電話掛掉。問題是他太震驚,忘了危機處理的第一守則:冷靜。足足呆了三十秒才慌慌張張按掉電話,等於是不打自招。 不過那通電話至少有個好處,千秋終於答應把他跟佳沅的恩怨和盤托出。 小翎的嘴都歪了:「小學六年級?你對六年級的小孩出手?你該不會是戀童‧‧」 「喂喂,我跟他只差六歲耶!」千秋反駁。 「沒錯,但是大學生跟六年級的小孩,這實在有點‧‧我六年級還沒長喉結哩!」 千秋理直氣壯地反駁:「那是你太遜吧?趙佳沅五年級就變聲了OK?你以為所謂的小學生,還是邊唱交通安全歌邊手牽手上學去的可愛小孩嗎?過時了啦!現在小孩多成熟,五年級就有人墮胎了!」 小翎反駁回去:「那就更表示他們不懂事啊!而且你雖然只是家教,畢竟名義上還是老師,你應該要照顧他,保護他,而不是‧‧」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千秋冷冷地說:「他補完習回家,奶媽翹班家裏沒半個人在,是誰丟下小組討論去幫他弄晚飯?我。他在學校被同學欺負,是誰冒充他叔叔去跟老師理論?我。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是誰只要一通電話馬上殺去陪他整晚?我。他成績進步的時候,是誰買獎品給他,載他去兜風?我。當他媽自己跑去澳洲過年的時候,是誰帶他去家裏吃年夜飯?我。別說我領的家教費全回到他身上,我都快以為我才是他媽了!」 「‧‧‧‧」小翎十分感動,卻又覺得有些不值:「你只是家教老師,根本不用為他做這麼多。」 「這還要你告訴我?我早就聽到耳朵長繭了,問題是我就是放不下他啊!」 小翎輕歎一聲。他自己不是也說了?戀愛中的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做傻事的。然而他又想到一件不太妙的事。 「可是‧‧你不是會趁他睡覺時對他毛手毛腳‧‧」 千秋一時氣結:「我說了,我只是摸摸他的頭髮跟臉頰,什麼毛手毛腳!」 小翎毫不掩飾他的懷疑:「真的只有這樣?」 千秋俊美的臉扭曲了一下:「我問你,如果志恒親親在你身邊熟睡,你會不會有種衝動要碰他?」 「沒錯,所以我被志恒唾棄到死。而且我跟志恒同年,但是你是大人,他是小孩!這樣太‧‧」他使出全身力氣,才把「太噁心了」幾個字吞回肚裏。 「你想想,如果我真做了什麼過份的事,佳沅一定會很快醒來對不對?但是他每次都睡得跟豬一樣,就表示‧‧」 小翎冷冷地說:「表示他百分之百信任你,在你身邊睡得很安心。」 千秋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第一次出現了痛苦的表情,隨即又痞笑了一下。 「說得也是哩。不過呢,我跟他同床睡過至少一百次,在我們正式翻臉之前,他從來沒為這件事向我抱怨過,我想應該不算什麼天大的罪過吧。而且說真的,身為一個男人,美色當前居然每次都能點到為止,我還蠻佩服我自己哩。」 小翎抓起手機:「你要不要我撥回去,讓你把這話跟他重覆一遍?」 千秋舉手求饒:「不用不用,我錯了。」 「後來呢?他怎麼發現的?」 千秋長歎一聲:「這個說來話就長了。總之他小學畢業了要進初中,他比較好的朋友都進學區的國中,他媽偏要送他去上遠一點的明星國中,就是你們那一間。他進去以後不適應,還有一堆神經病跑去教室偷看他,搞得他壓力很大不想上學;我拼命鼓勵他,要他主動一點去跟同學建立感情。他還真的照辦了,卯足全力去跟他們班最漂亮的女生建立感情。從他把那女生帶回家介紹給我認識開始,我們的幸福生活就結束了。」 「‧‧‧‧」 千秋努力想擠出他的招牌笑容,偏偏有些力不從心:「那個女生根本不是真的喜歡他,只是覺得跟明星的兒子交往很炫而已。每次我帶佳沅出去,佳沅都一定要拉她參一腳。然後整趟行程我都只能眼睜睜看著佳沅被她拖來拖去,耍得團團轉。只要我跟佳沅講話,她就一定要插嘴打斷,總之她就是不能忍受別人有一秒鐘不注意她。」 「我就說了啊,女孩子都是這樣!」 千秋眉頭一揚:「哦?那幫你拿到制服的裘莉也是嗎?你媽媽也是嗎?」 「‧‧‧好啦,你繼續講就是了。」 「然後佳沅就忙著談戀愛,家教課常常臨時取消,也沒心情讀書,第一次月考考得是出神入化地差。我念了他幾句,他居然回答我:『你領你的家教費就好了,管我這麼多做什麼?』」 「好過份!」 「我當場呆住了,根本不敢相信他會這樣對我。最後我一句也沒說,站起來就走出他家,整整一個禮拜沒跟他聯絡。然後他開始發簡訊給我,一直跟我道歉,求我原諒他。我沒回,後來他來了這樣一封:『你是老師,學生不聽話的時後〈候〉,你可以罵我,可以法〈罰〉我,怎莫〈麼〉可以不李〈理〉我?』我真的很想當場打回去對他大吼:『第一,因為你錯字太多,第二,因為你對我而言早就不只是學生了啊!』」 此時的千秋,早已沒了平時的冷靜,臉上只有憤恨和不甘。小翎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他額上噴出火來。 「老實說,我覺得這樣子不太像你耶。」 「可不是嗎?」千秋苦笑:「簡直是我一世英名的污點嘛!那天我想了又想,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大人,怎麼可以為一點小事跟小孩子計較?別的不說,憑我英明蓋世葉千秋少爺的本事,區區一個小鬼,要制住他還不容易?所以我打了電話給他,要他保證以後會用功讀書,然後我們就言歸於好了。我甚至還跟他約好,要教他教到上大學為止。可是我的心情已經變了,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高高興興地為他付出,連笑話都講不出來。每次坐在他旁邊,神經總是非常緊繃,老覺得他隨時會被人搶走,差點有種衝動想把他拴起來,再也不放他走。」 「你‧‧你沒真的這樣做吧?」小翎心驚膽戰地問。 「如果有的話,我現在就是在牢裏當黑道大哥的床伴,不會在這邊跟你講古了。」 「哦。」 「總之我們兩個的關係變得越來越不平靜,常常為一點小事口角。吵完後,我都會跟他冷戰,一定要等到他認錯才停火。每次他讓步的時候,都是一臉委屈,好像被我欺負一樣。那時我真的覺得好慚愧,一個馬上就要拿到投票權的人,居然還得讓剛上國中的小孩向我低頭?每次我都再三告誡自己,心胸要寬大一點,要記得自己是老師,要有大人的樣子。但是沒有用,只要他一提到那個女孩,我就滿肚都是火,怎麼也壓不住。 「後來有一次我們又吵翻了,這次我想我一定要有點風度,主動去找他談。我很有條理地講了一大堆話,告訴他我對他的期許,跟他分析這個世界競爭有多激烈;還順便上兩性教育,告訴他交交朋友是可以,不要這麼快就投入戀愛,以後還有很多機會。他一言不發地聽著,最後只回了我一句話:『你是不是同性戀?』」 小翎倒抽一口冷氣:「我的天哪!!」 「想也知道是他女朋友說的,因為那女生覺得我看他的眼神『不正常』。我那時腦中一片空白,幾乎不曉得該怎麼應對。就因為我呆了那幾秒,加上我臉上心虛的表情,讓我完全錯過否認的黃金時間。最後我只好靠耍寶曚混,我說:『對呀,所以你千萬不可以愛上我,免得被我傷害。』不過他當然是笑不出來了。」 小翎心中暗罵:原來開學時那個亂七八糟的自我介紹是這樣來的! 「他說:『是你愛上我吧?這一年多來你根本不是真心對我好,全都是別有居心!』然後他就哭起來了。我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狼狽過,結結巴巴地向他解釋,我真的完全對他沒有非份之想,也從來沒對他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我連賭咒發誓都講出來了,他還是一直哭。最後我沒輒了,也很不爽:我自認不曾虧欠他,幹嘛要像作賊一樣辯解一堆? 「所以我說:『你自己摸著良心想想,我自從認識你以來,幾時做過傷害你的事?不管我心裏怎麼想,你敢說你跟我在一起不開心嗎?如果你覺得同性戀很髒,不想給我教,沒關係,我馬上從你眼前消失,再也不出現。總之請你不要擺一副受害者的嘴臉哭哭啼啼,我從來沒對不起你過!』然後我就離開了。」 「過了整整兩個禮拜,他音訊全無。我心想,好吧,這次就真的這樣完了。說歸說,我每天都在想他,擔心他有沒有專心念書,有沒有好好吃飯,在學校有沒有給人欺負。但我還是只能告訴自己,全都結束了,再想也沒用。然後又有這麼一天,簡訊來了:『我很想你。是普通德〈的〉想,不是那種想。我們和好好不好?』光是這句話,已經夠我一整天心神不寧了,差點一路滾下教室樓梯。但是我沒有勇氣馬上回,又拖了幾天,他每天來簡訊,都是一些『你好嗎』,『你不李〈理〉我了嗎』,『我很難過』之類的。 「如果我一直忍住不回電,也許一條老命還留得住,偏偏我好死不死在第七天的時候回電了。結果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找我回去嗎?因為他第二次月考又是鴉鴉烏,他那個不聞不問的媽媽終於抓狂,揚言要把他丟去美國當小留學生,他不想跟那個賤‧‧見仁見智的女孩分開,所以要我回去幫他補習。」 「好過份!那你就不要理他嘛。」 千秋苦笑:「我要是做得到,今天就不是惡鬼葉千秋,而是千秋大仙了。別的不說,我第一個就不希望他去美國,更何況他那樣苦苦哀求,我怎麼可能拒絕得了?他說:『我沒辦法接受你的感情,但我希望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所以我跟你講過很多遍,只要一聽到『就算不能在一起還是可以做好朋友』這句話,你最好馬上轉頭逃到聖母峰頂上去。這句話是陷阱,讓人生不如死的陷阱。」 「‧‧‧‧」 千秋嘴唇微顫,過了一會才繼續說下去:「總之,我們又恢復上課了。可是情況已經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再也沒辦法像從前一樣。只要我在講課的時候,身體跟他稍微靠近一點,他馬上就會往後退,那種態度真的有夠傷人。我火了,乾脆跟他保持二公尺的距離上課,作業就放在大桌子上用推的給他,他寫完再推回來給我改,氣氛僵得不得了。 「因為他功課一直沒進步,我就給他義務加課,不收錢,但他總是愛上不上。我不止一次問自己,何必呢?他既然不領情,我為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況且我自己也是有課業要顧的。但是每次決心辭職,事到臨頭總是說不出口。講了半天還是那句話:我不忍心他孤伶伶地被送去美國。 「而且,偶爾下課的時候,他還會對我笑一笑,感謝我的辛勞,這種時候我的決心馬上就會消失。每次都是這樣,他對我冷淡我就痛不欲生,當我快到忍耐極限的時候,他的態度馬上就會神奇地好轉,讓我覺得一切都還有希望,認為他對我畢竟是有感情的。直到最後我才知道,這一切都只是他操控我的手段罷了。哼哼,這年頭的國中生啊,可真不是蓋的。」 的確很恐怖。小翎咬緊下唇,感到心口一陣荒涼。 「有一次他又翹課跑去約會,讓我等了快四十分鐘,打手機也不接,我給他奪命連環CALL,他乾脆給我關機。我翻出他的通訊錄,打到那個女生的手機叫他聽;我對他說,要是他再這樣,我只好跟他媽媽告狀。二十分鐘後他回來了,我拿出測驗卷叫他寫,寫完後拿過來一看,考卷上密密麻麻,重覆著同樣的三個字:『死變態』。我拿過另一份考卷,在上面寫了六個大字:『沒人要的小孩』,然後我就回家了。」 看到小翎一臉快要窒息的表情,千秋苦笑了一下:「不堪入耳,是不是?恐怕你得忍一忍,精彩的還在後頭。如果我不是那麼賤,這件事當天就結束了,偏偏到了晚上,我的良心又開始發羊癲瘋。我一直想,小孩貪玩是理所當然的事,我幹嘛那麼生氣?甚至對他寫出那麼殘忍的字眼?他長期被母親冷落有多痛苦,我不是最清楚的嗎?怎麼可以在傷口上灑鹽?所以我發了簡訊跟他道歉,還跟他說,如果他沒空補課,我明天會把測驗卷的詳細解答mail給他,叫他一定要讀。他很快就回覆了,六個字:『王八蛋,你去死!』 「那時候我還以為我心跳停了,等恢復以後,我非常神速地撥電話給他媽,還沒開口,那位大明星就告訴我,她剛才打電話去把她兒子罵了一頓,因為聽說他很愛玩;也就是說,佳沅一口咬定我真的告了狀,才會那樣回我。搞了半天其實是那位只會串門子玩股票的奶媽,熊熊變得盡忠職守起來,還順便批我教書不認真。結果我就這樣被開除了。」 「你沒跟佳沅解釋?」 「哦,算是有吧。我寫了封信給他:『我告訴你,去告狀的不是我,是你奶媽,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被開除了,以後你的事跟我一律沒有關係,我對你再也沒有興趣了。還要恭喜你,你媽終於想起你這個兒子了,不然我還以為你是路邊撿的。』」 「這‧‧這不叫解釋吧?」 千秋聳肩:「隨便,反正我不想管了。我自己的成績一落千丈,跟同學的感情也受到影響,搞得一團糟。就在我好不容易稍微有點振作的時候,我居然收到一個msn訊息,是他女朋友寄來的,問我要不要跟她交往。」 小翎大叫:「太扯了吧!有沒有搞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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