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快五點了，經理打電話來:「你現在馬上訂飛機票，下個星期一上午七點，到位於伊利諾州(Illinois)皮奧瑞亞(Peoria)，的Caterpillar公司報到。」

毛毛蟲公司

「What city？」

「Peoria?」

「沒聽過這地方！」

「去作什麼呢？」

經理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對方十萬火急。我在Google地圖上查了一下才知道，皮巿大概位於芝加哥與伊州首府春田巿（Springfield）之間，但離春田市比較近，而且聯合航空公司也有從華府直飛春田巿的班機，所以我選擇搭飛機直飛春田市，再租車，延著一望無際的田野，開了一小時來到皮市。

在路程中不斷連繫，我才大概知道了此行的目的。

Caterpillar（毛毛蟲，或簡稱CAT貓）是全世界最大的重機械製造公司，總公司就在皮奧瑞亞巿中心，工廠則在東皮奧瑞亞(East Peoria)巿。許多住在此城的人，直接間接都離不開此公司。

 明信片上50年前的毛毛蟲公司

原來在五個星期前，毛毛蟲公司一位重要的資料中心成員離職，他的工作在沒有找到新手取代前，則由其他IT成員分工代班，然而很多時候，經驗是難以取代的，兩星期前的一個週末，一個重要的資料庫罷工當機，引發連鎖反應，整個公司在接下來的三天不能完整運作。

在爾後，又經過了一個多星期的陣痛之後，該公司最上層的CEO痛定思痛，直接找到我們甲骨文(Oracle)公司的執行總監:「送一個會做事，也會吹牛的人來，好好教一教這一群拿高薪（相對於其他部門的員工，資訊部門通常比較高薪）的傢伙們。」以上的一些故事細節，是本公司的經理，事後才告訴我的。

星期一上午，我一大早七點，就進了毛毛蟲公司，首先感覺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股怪怪的氣氛，兩天之後才知道，當時大家都冷眼看著，「要給他們上課呢！怎麼來了個老中?」

一陣寒喧之後，他們的經理開始給我作簡報，此時的我，背脊開始發麻，一路麻到頭皮，心中只想著如何收場，活著回家。週末回到家才發現，又多了許多白頭髮。

毛毛蟲製造的重機械

接著，我們訂下了今後的四天半如何打發的行事曆，先以一天的時間，審查所有該事件相關的記錄及標準作業程序（SOP)，再決定今後三天半上課的內容。

雖然有滿桌堆積如山的文件，但是作簡報的經理是一位非常鎭靜有禮的男性白人，已經很清楚的指出的問題所在，所以很快的，未來三天半的工作方向也確定了，我的心情也似乎平靜了多了。

下午四點前，他們就放我囘旅館。但是我來此之前毫無頭緒，因此除了帶來一台筆電外，兩手空空，所以囘旅館第一件事，就是發了一封求救電郵給甲骨文內部所有的同事，是否有任何人有類似的經驗或教材。第二件事，便是好好找一家餐廳，美國非常有名的海鮮連鎖餐廳紅龍蝦(Red Lobster)，先大吃一頓喝一杯酒，舒解一下心情。

展示中心

飽餐一頓後回到旅館，就發現已經有幾封回信，其中一封附了一份完整的教材，由發信的姓氏來看，應該也是位老中，馬上打電話連繫，果真是一位ABC（American Born Chinese)，也確定了所有教材內容都可行，也足夠混個三到四天。

但是也可以想像的，那整個星期，我每天從下午下午四點，就照例下課下班，吃大餐，六點回旅館，開始花六小時惡補隔一天的教材到12點多，才安心上床，連續四天，天天如此。

展示中心內的機械

星期二上午，進了毛毛蟲公司後，再花了一些時間，收集整理好所有事故相關的文件。中午，在一群人的帶領下，來到皮市的市中心，原來巿中心有幾條街道被劃為行人徒步區，路邊有許多領有執照的各式小吃攤販，每攤前都大排長龍，我隨便找了一攤，買了之後，跟大伙一起就坐在路邊吃，而今後三天的午餐都在比打發了。

但另有一事不解，在巿中心看到許多穿著白色和藍色袍子的醫務人員，一問之下，原來這麼一座小城，竟然有三家大型醫學中心，和兩家區域醫院，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皮奧瑞亞市政府

午餐後，就被他們帶入毛毛蟲公司的訓練中心，超級豪華設備的電腦教室，也被告知，等一會兒會有兩位高階主管來旁聽。我事前已經把教材交給了這位白人經理，而且所有實際的動手操作示範，全由他操刀，我只負責動口。

眼見台上下其他十個人，清一色全部男性白人，而後進來所謂的總監及高階經理竟是一位男性印度人和一位女性白人，反正他們也聽不懂，坐了半個多鐘頭，兩人就都走了。

訓練中心演講廳

專心做事的時間過的很快，而且平安的過去了，其實要特別感謝這位經理，由於他非常熟悉自己公司的系統，只見我在講台上照著教材口沫橫飛，但是不論我如何講，他都可以很快的在他的系統中變出來。

如此經過了兩天半的交流，那些白人的驕傲，已經多被擺平了。星期三的午餐時，所有的人，都很明顯的變得非常友善。

星期四中午的午餐後，大夥就拉著我去逛逛該公司的展示中心，我還借用了其中一人的員工優待卡買了一件有繡CAT商標 (logo) 的休閒服。

我買的休閒服

很快來到了星期五上午，我刻意穿了昨天才買的休閒服來上課，才十一點，該經理已經將所有該作的練習都有驚無險的完成，教室內的氣氛也變得非常的輕鬆，大伙就開始天南地北的聊天了。

原來這位經理老兄，生於斯，長於斯，而大學畢業後，到紐約待了二十多年。兩年前，因為父母年紀大了，便放棄了紐約高薪的工作，（同樣是所謂高薪，Peoria的高薪就比紐約的高薪少多了），回到家鄉就近照顧年邁多病的父母，打破了我們常以為西方人不孝順父母的迷思。

 全文刊登在2018年7月26日華府新聞日報

延伸閱讀:
春田市(Springfield) - 同是天涯淪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