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跟人生一樣

如果想獨處的時候就獨處，想牽手的時候就有伴

那該有多好

第二天，原本想起個大早，去追傳說中早上六、七點就打烊的永樂牛肉湯，但，雪掌門說，出來玩就是放鬆，何必為了吃這麼難為自己？睡到自然醒的結果，就是快要9點半才出門。然後就放棄永樂，直奔阿村。

就在本地小吃薈萃的國華街市場前段，阿村第二代牛肉湯的店面小小的，完全符合台南美食小吃藏身巷弄中的定律。為了留胃給接下來的阿堂鹹粥，所以只點了一碗牛肉湯。（我本身是不吃牛肉的，但為了台南有名的這味，特別破戒）。台南牛肉湯有名的就在於牛肉的來源，是本地產牛肉凌晨現宰後直接送到店裡，切片後淋上湯頭，吃的是溫體牛肉的鮮甜和半熟帶生的軟嫩口感。阿村的湯頭有些許冬瓜和蘿蔔的香味，淋上生牛肉後又混著牛肉的鮮味，真的是美味極了。但肉因為偏瘦，也或許是端上來後忙著讓雪掌門拍照沒有馬上吃，吃到最後幾片就有些柴柴澀澀的感覺，甚為可惜。

（稍晚才知道永樂牛肉湯就在旁邊不遠處，而且並沒有那麼早打烊，竟然沒有順便過去再嗑一碗參觀比較，實在扼腕至極）

吃完阿村牛肉湯，就直奔鼎鼎大名的阿堂鹹粥。橫跨數個店面、氣勢磅礡的阿堂鹹粥就在圓環旁邊，我們到的實在太晚，排隊人潮實在是的誇張的地步，周邊還停了不少高級轎車，可見本地和外地人都有。我跟著人龍排了一分鐘，雪掌門就感覺不對，原來排隊長龍是要外帶的，還好發現得早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因為內用又是一場硬仗。

內用是採取佔到位置後再點餐的，光是這第一關就考驗客人的耐心，你可以看到幾乎所有的座位旁邊都有人虎視眈眈，我們比較聰明直接衝到樓上的座位，馬上看到有一桌吃了剩三分之一的客人，於是就很不要臉的站在旁邊，運用內心的念力和外在覬覦的眼神，看能不能逼他們快點吃完。

也許是內外齊下的瞪功奏效，才十分鐘，我們等的這桌就吃完閃人了。坐下後寫單子點餐，交給跑堂抵敵後，抵敵就用一副 “今天早上已經說了一萬次” 的語氣說：「鹹粥要等40分鐘到一個小時喔，請問要等嗎？」，我心裡雖回著：「廢話！我從台北來就是要吃這個，你說呢？」，但還是堆了些微笑地說「要」。

還好這40多分鐘並不無聊，阿堂鹹粥的老闆娘怕大家等得不耐煩，竟然就在樓上講起了古，我們因為地處邊陲的窗邊並沒有聽得很清楚，但隱約聽到兩個重點：「台南真正好吃的美食都在傳統市場和巷弄小攤裡，千萬不要去大店吃東西買特產（這點倒是真的）」、「我的店是唯一開成店面卻仍然好吃的（老闆娘賣瓜）」。

這種生意太好菜單又長的店，你無法期待所有你點的東西都一次上來，所以只好上來什麼吃什麼了。首先登場的是烤虱目魚，除了仍舊不辱「虱目魚的故鄉」美名的優秀肉質以外，這虱目魚的烤功更是非常傑出，台語說的，有一點「恰恰」，指的就是邊緣煎得焦香焦香的，而厚實鮮甜的魚肉則煎了一層金黃色外皮，再加上富含膠質油脂的魚脂部份，吃到嘴裡融為一體還跳起了舞，感覺滿滿的DHA，不等其他東西上來就一口接一口吃得精光。

蝦仁飯更是一絕，才20元，竟也有3、4隻蝦子，重點是在吸飽肉汁和蝦油的飯上，粒粒分明，味道濃郁而豐富，這種味道讓人沒辦法忍著細嚼慢嚥，一定是三兩下就扒光。

也許是因為先吃了味道搶戲的蝦仁飯和煎魚肚，等到綜合鹹粥（裡面含有虱目魚皮和魚肚魚肉）上來後，吃了幾口竟然沒什麼味道，但我相信這粥應該是鮮甜的。所以下次如果要再度嘗試，千萬記得，粥一定要先吃。（不過粥通常要等最久，所以我看是很難）

滿足了我的早午餐行程，輪到滿足雪掌門的拍照行程，我們就順著動線騎到了孔廟。雖然台南孔廟已經有350年的歷史，但因為遭遇過轟炸和歲月的摧殘，現存的大殿是幾十年前重建的。雖是重建，但仍不改它歷史的價值，和充滿歲月的刻痕。雪掌門本來就喜歡充滿古味的斑駁影像，到了孔廟，園區廣大，遊客又不多，他簡直是拍到瘋掉，拍到相機整個沒電。

說真的，來到孔廟，才深深體會台南被稱作文化古都的歷史厚度和全台首學的驕傲。

雪掌門沒完沒了的一直拍，而我只想到孔廟對面的福記肉圓繼續吃。一到那裏，依照慣例又是得排隊，排隊的動線倒是有趣，先到內側的蒸籠處拿了肉圓，再到外側讓老闆娘淋醬汁和收錢。我跑到座位較多的二樓，一上樓，就看到一個天菜。

二樓也幾乎沒座位了，只剩下天菜放包包的空位，和天菜背後的一個單人面牆座位。天菜看了我一眼，就把包包拿了起來，意味著讓我坐他身邊。

然後，雪掌門出現了。

也就沒有然後了。我迴避天菜的眼光，乖乖的到面牆的座位坐下，而天菜也有點不好意思的把包包放回座位，三口併兩口地吃光下樓。當我要轉身抱怨雪掌門出現地不是時候，他也不見了。

福記肉圓是屬於清蒸的那一派，米漿做的外皮白皙軟嫩，如果吃慣油炸肉圓的Q彈外皮，可能會不太習慣。裡面的肉其實才是重點，沒有多餘的材料，就只是豬後腿肉醃過，大塊大塊地塞進皮裡，整個就只是米味、肉味和醬料味，單純而豪邁。

吃完肉圓，順便逛逛到旁邊的「愛國婦人館」，雪掌門正在那裏拍照。這個地方頗為有趣，一樓賣些文創商品，二樓則保存了原來的樣貌，在歷史上，這個地方曾屬於紅十字會，之後又被租給美國新聞處，辦過很多讀書會和講座，成為台灣引進西方文化的重要據點，恰與代表傳統文化的孔廟遙遙相望。

聽說台灣退出聯合國前後這裡還發生過爆炸案。唉，那時還真是一個國仇家恨的年代。

拍完「愛國婦人館」，本想直奔正興咖啡館，但機車才轉個彎，雪掌門就被孔廟街給吸引，只好又停下來逛逛。孔廟街真的是一個新舊薈萃的地方，光是老外擺的有趣攤子就有兩攤，還有許多文創取向的店鋪攤子，雪掌門發現一攤頗有日本風味的杏仁茶攤，在攤子上喝盞杏仁茶，就好像走進了充滿故事感的場景裡。尾端更是鼎鼎大名的兩元黑輪，（真的是一支兩塊錢），要不是仍有飽意，還真想抓個幾支來嚐嚐，看看便宜有沒有好貨。在冬陽燦燦的午後來逛逛這條古意盎然的小街，真的比逛台北的華山或是西門紅樓悠閒自得得多。

既然都來了，自然不能漏掉就在旁邊的，著名的草祭二手書店。雪掌門一直抱怨裡面不准拍照，但實情是相機的電也用光了，不准拍照的規定其實是讓他鬆了一口氣（不用一直想怎麼才能偷偷拍）。裡面呢？空間曲折和通透皆有之，簡單大氣的木製層架，卻又充滿了二手書濃郁的書氣，和汗牛滿溢的視覺印象。我只能說，要是來台南，一定要花個半小時以上，到裡面逛逛看看書裝裝文青，才不枉來孔廟一遭。

裝文青行程還沒停，雖然時間所剩不多，還是堅持一定要去久聞其名的「正興咖啡館」。但進去前，又被旁邊的排隊人龍吸引，原來是聽說很有名的散步甜點「蜷尾家」，距離兩點鐘開門還有一段時間，隊伍卻已經排到不見盡頭。（假日的台南真的是一個無處不排隊的地方啊）

還好正興咖啡館還有位子，不需要排隊。

雪掌門是為了裝文青而來，而我則有點像是考察之旅。找一個南部或東部特色鄉鎮的老屋，翻新成café + 書店＋麵包店的複合書店，成為當地學子和愛書人的精神和實際糧倉，甚至辦些小型讀書會、座談活動，成為當地的小小文化中心（地方小小文化中心這部份是出自於文化部龍部長的想法），一直是我心底深處的夢想。草祭是書店部分的參考，而正興則是café部分所屬意的空間設計風格參考。我點了一杯冰拿鐵，一邊喝一邊仔細的觀察這個著名案例改建的架構和一些細節，雪掌門則用相機和他假掰的畫筆，記錄下這個整個旅途中唯一的悠閒時刻。

應該到了回家的時候，但這附近周邊實在吸引人。老房子，老人，老旅館，因為歸人，因為旅人，全都有了新的生命。佳佳西市場旅店、西門市場、布市……臨別的一瞥，似乎正為了下次的相遇留下伏筆。

在後火車站還了可愛的銀黑色Cuxi，一轉頭，雪掌門已經不見人影。也許，他不想承載歸途的失落吧。這樣也好，咀嚼、低吟、沈澱，都是比較適合單獨一人做的事。

所以，我們最後終究還是分手了。但我知道，反正回台北後，三不五時，他還是會出現，不管我們想不想要。

旅遊就跟人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