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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31 14:09:43瀏覽1119|回應5|推薦5 | |
引用文章藝術創作、批評和linguistic Turn(二):創作與思想 〔序〕 「對生活和社會、人生和世界的思考,不論是涉及終極的還是僅僅針對某個具體問題,需要的都不只是對繪畫、對藝術的了解,還有對社會人文的始終不懈關切,所以陸遊說:“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 當時馬上想到了《紅樓夢》四十八回裏,黛玉教香菱作詩的例子,也寫下了本文的前面三個階段的解析。但總覺有未盡之意,卻又一時之間,無法完善表達。因此此文在草稿匣內一直放到如今。 近日因某些嶄新經歷之啟發,終於懂得如何將先前的一些縹緲思緒具體化寫下。我補上了後面米開朗基羅與羅丹的部分,心中釋然——想說的能說的,都已全說了。 《紅樓夢》四十八回裏,黛玉教香菱作詩時說:「…若是果有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意趣真,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以詞害意』。」和上海人兄這段話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以為,詩內功夫還是要的,這也是為什麼香菱第一首詩讓寶釵黛玉皆搖頭,而黛玉直指問題所在:「意思卻有,衹是措詞不雅。皆因你看的詩少,被他縛住。」——這就是少了詩內功夫,也是門外漢入門的第一階段。 然則,功夫為輔,立意為主。單靠堆砌詞藻玩弄技巧絕不能真正感動人心,此即為香菱第二首詩所犯錯誤。黛玉評論:「自然算難為他,衹是還不好。這一首過於穿鑿,還得另作。」穿鑿二字,直指問題核心。門外漢入得門來,浸淫日久技巧趨熟,進入學藝第二階段。然若有功夫無立意,不過一匠人耳——世間多少所謂藝術專業人士,終其一生也無法突破此境界。 所以香菱寫到了第三首詩,才算真正掌握到了關鍵:應以嫻熟技巧,表達底蘊內涵豐厚的立意與思考——到了這第三階段,方能稱「家」。《論語‧雍也》記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那是把人看為藝術品來雕琢,其道理是一樣的。 作為欣賞者,若有機會見識第三階段的大家作品,已是值得珍惜之幸運;然而,在浩瀚如煙的藝海中,卻還有那麼幾處人間哪得幾回的燦爛光華,教你一旦遇上,就此震撼讚嘆、敬畏無語—— 在佛羅倫斯美術學院(Accademia di Belle Arti Firenze)中,最出名的收藏自然是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從大衛像的展覽室出來,一道長廊上陳列著另幾座米開朗基羅的雕塑——囚犯(或名奴隸)系列。同是米開朗基羅的作品,這幾座雕塑,卻與大衛像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衛像是指標舘藏、遊客必訪;囚犯雕塑雖近在咫尺,卻常被慕大衛像之名而來的訪客忽視。大衛像在一間特別為它設計打造的展覽室獨佔室中央,那聚焦那氣勢,往往讓進來的訪客一聲都不敢出,不由自主地帶著敬畏來仰視它;而幾個囚犯雕塑低調分靠外面走廊邊上,一不小心也就走過去了,不見得會讓人多看一眼。大衛像細嫩光滑精雕細琢、無一可增減處;囚犯雕塑卻粗糙模糊、尚未完成。大衛像神采煥發意態昂揚,顯露出背後操刀的藝術家對自己技巧的無比自信;囚犯雕塑卻沈鬱內歛糾結於中,令人摸不清作者當時心情:是不確定是刻意、還是打算遺棄? 然而,這些看似粗糙未完成的作品,卻讓後輩中舉世公認最偉大雕塑家之一的羅丹從中得到莫大啟示與激發。羅丹甚至於公開明白地說,米開朗基羅最好的作品,正是那些未完成的雕塑。 是怎樣的內涵修煉、怎樣的昇華超越,竟能透過尚未完成的作品,直接震盪到觀者靈魂深處?又是怎樣匹配的心靈與學養、怎樣相似的追求與堅持,才能一眼看透粗糙模糊的表面,直接體貼到作者靈魂深處?當兩個契合的靈魂,竟然跨越了時空的阻隔、狠狠碰撞出璀璨火花時,穹蒼為之感動、天地為之謳歌——此刻,劃分階段境界全無意義、內外工夫已渾然為一…… 「無招勝有招。」 ——金庸・《笑傲江湖》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金庸・《神鵰俠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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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