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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28 00:05:00瀏覽581|回應0|推薦0 | |
三 金釧阿嬤是我株藝牙佬(Tuguegarao)的二盤客戶。交易了近兩年,我們都不曾見過面。阿嬤是在中路(Divisoria)客戶介紹下追縱打電話訂購米粉的,向來說電話也只是「相見無雜言,只道桑麻長。」就是訂貨,貨款,車期。後來她開始叫我幫她在中路定其他罐頭、牛奶等等雜貨…… 這 一天,她忽然來電話,說她在骨科醫院,很想相互認識一下。見面之下,我傻了眼,向來以為她是一位」胯下胭脂馬,手提梨花槍的穆桂英」,想不到竟是一位解放 腳的徐老太君。頭上盡是飛霜,滿臉燦爛陽光,一隻腳從小腿到足板都打上石膏,只露一個腳拇指蹺著,其它四個指頭就彎貼足板底,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向來以為 她是同輩,總是肆無忌憚,大咧咧的直呼其名。原來得尊稱金釧阿嬤。 老 人家在菜市場滑倒,後跟骨稍有裂痕。當我知道她五個兒子均各有事業,就極力勸她退休。她的令五郎笑著說:「阿姨您就省省心吧,我們兄弟和老媽拉鋸計較好幾 年都無成效,她要一天不見菜市十二金釵阿姨,就睡不安穩。那些老輩人都教我們說順就是孝,所以我們決定在近菜市我經營的汽油站設了貨倉,請了六個人送貨, 點貨,收帳,記帳。就由我還在念大學的老二幫著,老媽只管在菜市和她的曾經風雨共舟老兄弟姐妹天南地北就行了,阿姨您不要再勸她,我老媽是無償報答十二金 釵阿姨,您只要幫她叫全所要貨物,雨季米粉盡量支持,起落價幫著盯一下就是給我媽最大的擁護丶善良和友好!盡量貨比三家,讓十二金釵阿姨多掙些,她們年紀 都大了,又不肯離開菜市場。」 「好!」我爽快的應著: 「你們有孝心,我自然有全心(成全心)!」 我自報了家門,當阿嬤知道區區敝姓 「許」,輩份是 「自」,哈哈一陣大笑,樂得淚花都噴出來。從此就親熱稱我 「苦自己」[許閩音苦]。 一見面就承蒙恩賜雅號,她這麼大動作,誇張的反應我終於還是明白了。 那一年,阿嬤才十七歲,正跟著堂兄姐妹在衙口(村名)家裡跟著老夫子(家教)念書識字,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坐著大紅花轎嫁到祖秀茂(村名)剛屆弱冠之年的許家三代獨苗「許自草」。 雙方親家翁在從菲衣錦還鄉途中一見如故,相逢恨晚的成為莫逆之交。約定結為兒女親家。回家後各請同房頭「老大」(德高望重能為鄉親排解紛爭的輩份高老人)為兒女做便媒。 所謂:「窮人家無大豬,富貴人家無大齡未婚兒郎。」這麼年青的新郎新娘,那個時代不罕見,因為姑爺急於過番(菲律濱)接業掙大錢,這椿美好良緣就更順理成章了。 新娘子剛過了回門,許家娘親便急不及待的耳提面命,在新媳婦面前諄諄誘導: 「丈夫要出門去番幫,得快腳捷手(及時抓住目下時機),有了一男半女,這隻飛在空中的風箏,線才會拽在你母子手中,出門人有一條根留在唐山,才不會揮揮(一去不回頭)去給番仔添丁。」 新娘子低著頭似懂非懂的羞紅了臉點頭。 從此,許家娘親誇張的 「一日看三回,可是看得花時過,苞也無一個。」 新媳婦還是照樣好吃好睡,沒有害喜跡象,然而出外是大事,不能貽誤軍機,出了這個村就沒這店了。五個月後,不等新媳婦肚子有沒有風吹草動,婆媳在接到老爺子的三封加急電報後,二人依依不捨的十八相送把這心肝寶貝肉疙瘩送上船去番幫了。 四 日 子在艱難多變中慢慢的流逝。二婆媳基本上不出門,深井(閩南五間張規格院子大門)大門二個橫閂緊緊的拴著,然而洞中祗一日,世上已千年。外面世界翻天覆 地,全民扭秧歌歡天喜地慶祝新中國成立了。過後又是斗地主,土改,外面的世界已經沸騰了。偏偏春風不渡玉門關,婆媳祗是專心一意盼呂宋批信,等番線丸[僑 匯]。 夜深了,婆媳坐在院子冰涼的石凳上,仰望著星空,就盼天上掉下月亮,二父子快快通知她倆去呂宋團聚。 漫漫長夜,婆婆總會對著媳婦叨唸: 「要是當年你肚皮掙氣,孫兒已經六歲了,咱娘倆也不至於如此孤單。」每當這個時候媳婦對婆婆就特別內疚。到底年輕不經事,金釧竟然萌生將來生十個;好讓婆婆嘴咧到耳朵後 「 開心張口大笑 」 。 月 缺了巴望著月再圓,無數的圓缺輪迴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來臨了,婆媳早已準備收拾了幾年,僑聯一通知車期,兩人把早早縫好土改時已改給佃戶的五張地契,和二對金鐲子的寬腰帶,各自緊緊的貼 腰纏一條。鎖上緊挨著的小廳和邊房二間睡房,其他厝間盡開借予公家 「互助組」(依中央指示,農村的農民組織)。 婆媳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沒有留戀,沒有躊躇;甚至沒有回頭多望一眼故居。就恨腋下沒長雙翅。終於跨山越水經香港來到望眼欲穿了幾年的番幫。 許老爺父子經營一家小型酒廠,以後四年,金釧真不負婆婆殷殷期待,添了二個白胖大孫子,把二位老人家樂得見牙不見眼,嘴都合不攏。日子過得滋潤和樂,波濤不驚。 可 是人一呼氣,一口氣吸不回來,這一輩子就過去了。老爺子在睡夢中就是這樣一口氣沒有回來,撒手人寰了。許奶奶就像塌了天,幸有二個金孫圍著她轉,才慢慢從 悲傷中走出來。夫死從子,從此,把一切希望全寄托在獨生子身上。兒子未回家,她就會神經質的問媳婦好幾回。許少東戰戰兢兢的挑起小酒廠的重任,畢竟溫室之 花未經風浪,遺憾的是許老爺子來不及給兒子千錘百鍊就放手。商海本來多暗礁,風浪來時不是許少東有辦法每次都能借力飛越。 同行早有人盯著小酒廠,所謂: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明槍暗箭,短短的四年,小酒廠搖搖欲墜,許少東苦撐不下去了,眼睜睜讓酒廠姓了債主的姓。自己別無所長,只好在原廠當供銷員了。 從此,因為出車往外省,漸漸越隔越長時間沒有回家。許奶奶慢慢變得精神恍惚,整日念念叨叨兒子的名字……這時金釧膝下已有四個似樓梯階的小壯丁,丈夫三個月沒有回家了,手中些少家用也漸用漸少,實在掛念著丈夫的安危,她不得不挺著五個月的大肚子往廠裡看究竟。 丈夫曾告誡她不准往廠,婆媳倆也一直都後宮不干預朝政,但巧婦難成無米炊,眼下這老少一家都嗷嗷待哺。(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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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