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任何時候她們都是無產階級的浪漫主義者。端端開始想那些令她著迷丶願意長相思的科目；然後是那些無可奈何，剪不斷，理還亂的一知半解天敵。歸納了各科盲點。她心中終於有數了。

她得意地搖著蜜腚晃著腦，干脆把眼睛也美滋滋的閉上。祗菅喃喃夢囈般的低吟: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

一遇這種場景，楊明就重重的擰了她一下，對於這位不時會魂飛遠古，漫步雲端的「死黨」小學妹。 她得隨時拽著，共同進步。緊防著她漫不經心掉隊。楊明看她一路迷迷糊糊，像跛鴨過田埂，搖搖亦墜，倒也仙人有仙福，每每有驚無險。一跛一頓的渡過彼岸！

剛考完試。學校的大喇叭又亢聲的宣佈: 「為了響應毛主席的全民皆兵偉大號召。我們要進行一星期的軍事訓練，全體同學必須認真貫徹，實踐……」

大家有點失望。為什麼不是下鄉支農？至少每天大隊供應一餐粥，留校三餐得暍自家 蕃薯湯。可幸的是上天尚有好生之德，等考完才政治運動到。要是考一半，這一星期不就像伸長脖子等著砍腦袋？等著行刑那會是怎樣的煎熬日子。反正考試這一刀是躱得了初一，也躱不過十五。還是「斬立決」痛快。麻利的早死早超生！

軍訓的第一天，教官沒有多費時間在列隊丶齊步走上多花俏。

他響亮地對著列隊一聲: 「向右-----看齊，向-----前看！ 」就直奔主題喊: 「全體都有。 臥倒！ 」

「噗」一聲，干脆丶明快，不帶一丁點尾巴。全體依口令同時趴下。行動軍事化就是這樣，「劃一性」袛能是秒差。

教官接著擲地有聲的宣布: 「本次軍訓重要主題是訓練鋼鐵般意志的戰士。另一個主題是握槍！ 」

很多同學都鬆了一口氣，心想: 「不難，不就是像握燒火棍？電影上都是這樣。戰爭年代，就連新兵疍子都會在打掃戰場時撿起一把步槍。乒乓一聲就把偷放冷槍的敵人傷兵崩了。」

端端似笑非笑的牽了一下嘴角: 「我們可都不是吃乾飯長大的，那一個運動不是憑著逢山開路，遇水撘橋的真本事？這還不是靠著鋼鐵般意志？再鍊就變成鐵渣了。

「要命中目標首要手臂得穩！ 」教官接著說: 「要讓手臂有力量又穩， 我們要先苦練三天托磚頭。」

「各位有信心嗎？ 」

「有！ 」

楊明可沒像旁邊的端端那樣氣聚丹田，神勇果斷的一聲「 有！ 」。她盤算著:七天軍訓，三天托磗頭。 這「磚」說不定是革我們命的磚！

初一年段六個班就兵扎課室門口「風南樓」小操場，大家在艷陽下冒白煙的操場上臥倒。兩手都托著磚頭。不許動彈一下。不到中午，手肘巳經磨出了水泡。午餐後接著趴。水泡頂在撒著沙粒的硬地操場上，一觸即破。流完黃水後流鮮血，不到中午，大部分同學雙肘不停的顫抖。

教官勵聲的「不許動彈」實屬畫蛇添足。那有人敢動？手一移動。就會再扎沙粒，再增新的血肉模糊！

「你拿著廣播筒，當然吼得壯烈。 這手肘又不長在你身上！ 」端端呲牙咧口的眼冒紅焰，不屑的瞅著教官。喉嚨底憤怒的咕嚕: 「法西斯！ 」

她與各位趴著的同學們共捱火炎的煎烤丶共疼錐心之痛。

相比之下，支農的「五夏政治運動」:摘花生，抗旱踩水車祗能叫「平常事，玩耍。」托磗頭絕對是「玩命！ 」。流血自然比流汗更意味著生命悠關。

太陽就像背上那塊燒得紅通通半透明的大烙鐵，早晨十點後，烙鐵噴出了萬點火星子，全都撒在逭一地漬過鹽水的死魚背，死魚直挺梃的趴在煎盤上……風南樓似一個四周圍得嚴實的鐵桶，兩邊是 六個教室。前後是語文教師樓與政治科導師宿舍。四周就祗留三個小通道出入，難怪 「春風不渡玉門關……」

汗水霧騰騰的蒸發後，衣服上留下了一圏圏白色的盬硝。端端不敢多喝水，她擔心要如何解除燃眉之急。總不能一枝獨秀，忽然鶴立雞群。「報告教官，我要方便！ 」原來教官早訓練有素。經驗豐富。「往死𥚃練」是不需要「稍息」，更「無便」可方。無論肚子灌多少加侖水，都是水到渠成，一會兒汗就成行的流， 水進了立馬出。一點也不擔耽誤。全落地後就變成白霧……大家光想解渴，拼了老命的把肚皮喝得滾圓。那有胃口吃東西？這樣倒好，「兩便」都不用「方」。分秒不空過。一 趴到中午，半個小時後加足水再趴到夕陽西沉。

端端吃了上半響不敢喝水的虧。當天晚上幾次如厠都像沒有解盡。折騰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當教官教條式的訓話正像一窩蜜蜂在後惱嗡嗡盤旋，端端的前額「咣」的一聲掉下地面，手肘不自覺的伸直，兩手的磚頭都落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