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你看！你看銀幕上那個狗漢奸就是咱班黃則齋他爹！」陽明一聲驚呼。 

「騙鬼，世上哪有這樣畢肖的兩個人？」端端一付聰明相的反駁。

「不信明天看！」 

隔天早鍛練完，同學們都陸續進教室了，端端坐在自己位上瞪大了眼看著教室門。

「哪一個呀，怎麼不見漢奸進來？」 

「你這個二十兩（斤四），剛才在外面走過的那個就是呀。怎麼一句話經了你的臭嘴吐出來就成了濃痰？是飾漢奸的演員，不__是__漢__奸！」

「對！『不是漢奸』的漢奸。阿明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近視，那麼遠，臉上就是盛開著的『善爆花』（一種白色巴掌大的花）。」 

陽明一把拽起端端的手跑出教室，正好跟進來的同學打一個照面。

嘩！簡直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兩個鬼丫頭心有靈犀的眉來眼去，盯著「不是漢奸」咯咯咯傻笑。把教室門都堵住啦！「不是漢奸」一臉的紅紙貼到脖子上。見鬼似的蝦子行路___倒彈（倒退），落荒而逃！ 

黃同學直嘆自己種葫菰收菜瓜___有夠衰（倒楣），大早晨碰上兩個「三八」！沒來由給「死查某鬼仔」（鬼丫頭）免費瞪著看，少說也要衰三年。

整個初一年，陽明只要看到黃同學，就拉著端端像蛇一樣繞路，兩個調皮鬼有點心虛，擔心會不會被「不是漢奸」想成是秋香，其他同學要是知道一定「四海翻騰雲水露，五洲震蕩風雷激」，她兩絕對立時滅頂，死無葬身之地！「不是漢奸」也是遠遠躲開，他還想上高中，考大學，前程萬裡！而今而後千萬別蜻蜓經著蜘蛛網___自討不幸。他是不會忘記阿嬤的千叮萬嚀，上了中學就是大人了，要專心看書，特別不能看女孩，看了就得衰三年，甭想再念高班。可是我不犯人，人卻犯我。所以三十七計___躲瘟神是上計！從此將不見將，人驚人，鬼驚鬼。「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兩個小丫頭心懷鬼胎，倒是收斂了不少，近期也不敢再一付昭告天下的大笑江湖， 亂瞪這班水廉洞的小猢猻了。她們的嘻皮笑臉轉入地下，前車之鑑，再張牙舞爪，肆無忌憚的滿嘴牙會有後遺症的。可是，處於一九五九年的全民大飢荒年代，餓著肚子爭當紅標兵對於十二歲的她們就如強按住胃火頂石磨，不勝艱難。沒有無產階級的浪漫精神___窮樂，那是多麼一路硝煙，大地蒼茫！

五

一九五八年全民轟轟烈烈地大躍進，為了要讓畝產超千斤萬斤，老農們又一心一意要跟黨走，聽主席他老人家的話。那個時候只要腳一跺，右壁握拳高舉大呼：「人定勝天，毛主席萬歲！」大家就覺得渾身肌肉突突鼓起，手臂上的青筋也隨著像長城一樣聳在邊疆，只等上級一聲令下，立馬「鍾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什麼老經驗，老傳統種地都是「他娘的」老皇曆，要破舊立新要照上級的指示耕種___「深耕密植」，要在農田撒下比過往超過十餘倍的種子！撒多收多！農民把拳頭攥得格吱格吱響。 

株數過分密集，麥苗長得跟秧苗一樣細密，不爭氣的細弱，長不高，壯不了，結果顆粒無收，下半年的全民大煉鋼鐵，農民們又有了鼓足幹勁的不尋常機會，這是史無前例的！全民把地蹬得鬼叫神嚎，敢叫日月換新天！拳頭把天都戳破了，豪情結結實實的沖上天庭，嚇得玉帝老兒滑下龍椅，莫非弼馬溫又鬧天庭？他們忙著築土高爐，洗鐵沙，挨家挨戶的把凡是鐵的鍋碗瓢盤鐵窗，鐵深井罩通通丟入土高爐，化成鐵水，偉大的毛主席號召：「要讓鋼水遍地開花！」

人民公社啦，大家吃大鍋飯，這些小家小戶的東西有「鳥用」？他們「橫目直掃千夫指」，無暇顧及農田，成熟的蕃薯很多沒有挖回來，時日一緩，老天爺是不會順從民意，甚至不識抬舉，不聽黨的話，蕃薯乾不該曬不乾還是曬不乾，就這樣漫不經心的成堆成片爛了。農業大躍進時農村幹部爭放衛星[弄虛報假]，爭先進，名高產實減產，人民公社的大鍋飯把剩下的一點點家底也都吃光了，折騰的差不多了，物資奇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