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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19 07:26:46瀏覽249|回應0|推薦0 | |
獻給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們。 --- 作者 一 金桂慘叫,跌下床來。 金桂驚醒過來,大汗淋淋。一場惡夢之後,感到四肢無力,手麻腳酸,像死過一回,酸溜,身體散了架一般,他驚駭地呻吟。天在旋,地在轉,山寨,木樓,遠山,森林,都傾倒過來了。 女兒鳳鸞在樓上的房裡睡,聽見阿爹的慘叫,就打著電筒下樓來。推開房門看見阿爹躺在樓板上,她將阿爹扶起來,輕輕地捶打著他的胸口。 “阿爹,阿爹,怎麼啦?” “爹我做了一個惡夢,好怕人喲,一個黑乎乎的長蛇纏絞我,我動彈不得••••••” “阿爹,做夢都是很怕人的哩,炳梅嬸說睡覺時把手放在胸口上就愛做惡夢。她對我講有一回她做夢夢裡同我阿媽去山上采楊梅哩。阿爹,我從小就沒有阿媽,我也不曉得我阿媽是哪個樣子哩。要是我阿媽還在,我該多好喲。” 金桂張口想講什麼卻沒有講出來,只覺得身體重重的如有千斤的石塊,鳳鸞將阿爹扶上床,金桂半躺在被窩上,頭上的黑髮被汗水濕透了。像害了一場大病。他把在夢中所見告訴女兒。 “阿爹,您不要怕,那是做夢哩,我有一回做夢自己從高高的山崖上滾下來,醒來時是跌下床呢。” “鳳兒,我怕會出現哪樣古怪的事情來哩。” “阿爹,哪會呢,別人都講夢裡的事情是相反的。炳梅嬸講夢中蛇纏腰貴客到。昨晚我煮飯時,那大一個勁地嗡嗡地笑哩。” “•••••••” 金桂無言地搖了搖頭。 金色的晨光從門從窗戶斜射進房來,房裡很亮,亮見了門背那支久不背了的鳥槍和那個沾滿了灰塵的花色揹帶。這條揹帶已經有二十多年了,那是他同鳳鸞媽相愛的定情物。她死去二十多年了,可這條揹帶還掛在牆板竹釘上二十多年。他看它就溢淚,痛苦,還是不想的好。他穿好衣服走出房。用冷水抹了把臉,對女兒說今天過節隊上殺豬要分豬肉,他去隊上領肉。 這地方叫桃花嶺,百多戶侗家人,座落在九龍山腹地裡,侗寨後面是一片茫茫的森林。那莽蒼蒼的古楓古松和古杉樹,一直連接那迷茫無邊的九龍山。寨前是清清的溪流,這溪叫桃花溪。溪兩邊是田壟。時令已是九月田裡的禾稻已收割,稻草都已垛在寨外,活像一個個守衛寨子的土堡。緊忙的時節已過去了,社員們現在可以喘一口氣了,歇幾天氣了。 今天是重陽節,隊上放假。重陽節是大節氣,寨裡殺兩頭大肥豬。那麼,無論是按工分還是按人頭分,家家都能分上幾斤。全寨男女老少很歡喜。上了一層黃鏽的肚腸又可以油一回了。於是,男子漢們嘴含長煙杆,坐在鼓樓的長木凳上侃家擺常,滿鼓樓煙霧繚繞。山寨裡每逢過節女人總是忙得團團轉。家家的石磨響起來了。女人們推著磨磨來面,做湯無做馬打滾,做鴨蛋粑,好不容易才能吃上一頓呢。 鳳鸞推著石磨磨糯米面。她要好好做鴨蛋粑,讓阿爹美美地吃上一頓,平日子裡父女忙著掙工分,難得吃上一回好吃的東西。女兒心疼爹,鳳鸞長上六個月就沒媽了。可憐阿媽死得早。她連阿媽的模樣都沒清楚呢。至於阿媽怎樣死去阿爹從沒對她細講。阿媽死後阿爹沒有再娶後娘。寨裡老人們勸他好多回,要阿爹再娶一個女兒,小鳳鸞小小的哪能沒有娘呀。一個家庭沒有個女人料理,哪能清款喲。金桂會想,對好心人他一直搖頭。他怕後娘對小鳳鸞使壞。於是他只好當爹來又當娘,裡裡外外地操勞,日久天也長。小鳳鸞就在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成人。有多艱難呀。父母相依為命,那日子就像寨前的溪流,一天一天地流過。小鳳鸞長大成人了。正在二十一歲上。秀美端莊,叫人想起天上的仙女,叫人想起南山竹林中那掉脫筍殼的楠竹。與她同年的姑娘們都出嫁當媽了,可她還沒想這門事。然而女人總是要嫁人,剩下阿爹一人過日子,衣裳髒了無人洗,破了每人補,那日子怎麼撐展呦,她心裡是平服,她又不時為自己嘆氣。 鳳鸞推著石磨,臉上沁出了細細的汗珠。白雪般的面粉從磨耳淌出來,流入木槽,落入木桶。她時時想自己沒有媽命苦,要是阿媽活在世上該多好啊! 鳳鸞磨完面粉,裝進盆裡摻水合面。只等阿爹分得豬肉來,將精肉細細切好,就可做鴨蛋粑了。她心中十分喜悅,輕輕地哼起歌來。 這時,樓梯想起了腳步聲,她想定是阿爹回來啦。 “阿爹呀,快拿肉來我切呀。” 聽不見阿爹的回話,只見一般白色的亮光從堂屋窗戶卷進來,直閃進阿爹的房裡,頓時整個屋宇閃著白光。鳳鸞頓時覺一陣頭暈。那白光一瞬間消失了。鳳鸞很詫異,從火堂走出堂屋來,但見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走進屋來。 “哎喲,你是鳳鸞麼?長成大姑娘啰•••••••” 來人好漂亮,二十歲模樣,橢圓的臉,秀氣的鼻子,一談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彎彎的眉毛像初六的月牙,一對大眼睛像深奧的藍天,明澤如境。她那發髻上插一把銀梳,上身穿青布花邊女侗布衣,下身穿青色百褶裙,腳上扎著藍布綁腿,腳穿繡花布鞋套水色短襪,不高不矮好的身材。姑娘手提一只黃篾竹籃,籃面蓋著印花布帕,笑盈盈地將竹籃放在四方桌上。鳳鸞驚呆了,好半天才像從夢中回過神來,連忙端來一把竹椅請客人坐下。接著忙從沙罐裡倒一杯涼茶雙手端給客人。客人並不相讓,接過咕咚咕咚地喝下。 “過來,過來,我想瘋了女兒你,讓•••••••娘•••••••不,讓我好生看著你••••••。”來人眼裡閃著淚花,雙手握著鳳鸞的雙手往自己面前拉。鳳鸞害怕起來,感到好生蹊蹺。她遲遲疑疑走到客人面前。姑娘好像早已熟識的老伙伴,則在鳳鸞的臉龐上撫摸起來,直弄得鳳鸞兩腮緋紅。老天,一個陌生女人,一見面竟動手摸人家的臉,那有多難堪呀。鳳鸞掙脫客人的手說道:“阿姐,您是哪方人,我可以沒有見過您呢,您怕是狐狸••••••••••••••”(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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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