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兒上小學的時候, 她的學校每年都有科學實驗競賽, 而她向來不喜歡競賽, 所以從不參加, 但五年級時, 她們班上規定每個學生都必須參加. 女兒回來要我提供意見, 我說沒意見, 但如果她需要資料, 我可以開車送她去圖書館找. 我們家一貫政策是讀書、做學問是孩子自己的事, 就像開車、煮飯是我的事一樣. 只有在她們能力做不到的情形下, 才助她們一臂之力. 於是我開她去了一趟圖書館, 她抱回來一大堆書, 但拿不定主意要做什麼實驗.

          剛好那時我們家附近在造新房子, 大概驚動了山中的動物, 有一隻小山鼠不知怎的選了我們的公寓來避難, 它常常旁若無人地在我們家客廳穿梭而過. 我們小如鴿子籠的家已有四口人, 那還能容得下其他動物, 何況老鼠總讓人產生可怕的聯想.

          我們把小山鼠的大便拿去給附近保護動物的「自然中心」鑑定, 他們說它是隻道地的小山鼠, 平常是不肯往人家去住的, 一定是它家給破壞了, 萬不得已才來我們家, 既然如此,我們怎能忍心驅逐它, 所以就讓它留下來了.

          小女兒突然想起她的科學實驗, 何不就地取材用小山鼠來做, 她預備再買一隻小白鼠拿來做比較. 這下我可堅決反對, 對不請自來的小山鼠我已十二萬分的容忍, 沒有設捕鼠機之類來陷害它, 再弄一隻小白鼠來, 萬萬不可. 於是我說服她爸爸和姐姐, 三票對一票, 一齊反對小女兒用小山鼠和要買小白鼠做實驗. 少數服從多數, 民主制度萬歲, 她不得不打消原意.

          實驗競賽日期愈來愈近, 小女兒終於想出一個簡單的實驗: 用三粒爆花玉米, 埋在三個不同紙杯子的泥土裡, 放在陽光充足的地方, 每隔三天, 就用三種不同溫度的水, 向玉米中定量地澆水.

          一個月下來, 用攝氏二十五度水澆的玉米已抽了六公分的嫩葉, 用攝氏十五度水澆的長了二公分的葉子, 而攝氏三十度水澆的只長了一些根, 一片葉子也沒有. 這跟她的假設, 溫水 (攝氏二十五度)對爆花玉米生長最有益處完全符合.

          她又找了許多有關玉米的資料.

          要交報告的前一晚, 女兒把她寫的給我過目, 有幾點真開了我的眼界.

          「玉米是美國最重要也是產量最大的農作物 (我以為是小麥, 我錯了...), 吃玉米的蟲高達三百五十種 (好嚇人!) 今天的玉米已無純種, 全部是雜交的 (世界上純種的東西大概太少了, 我想…).

          女兒的報告讓我知道溫度對植物生長的重要性, 近兩百年來北美洲的氣候據說是幾千年來最溫和的時候, 因為這樣, 大概才有美國的繁榮. 如果照一些科學家預測, 北美洲馬上又將進入溫度變化的階段, 這些變化會帶來什麼影響?有的預測將來整個加拿大與美國北部和中北部會成一片冰凍, 只有南方才能生存, 聽了不免嚇人. 而中國歷代的水旱災也不是因

為氣候改變而造成的嗎? 天災向來引起人禍, 朝代變換、社會改觀… 一切一切, 由小女兒一個簡單的實驗令我想到無窮….

          第二天, 女兒高高興興地將報告交出了.

          至於那隻小山鼠呢? 牠後來悉悉索索在抽屜裏弄來一堆紙屑,有作窩現象.我們怕牠是隻小山鼠媽媽, 在我們家養起一大堆小小山鼠來, 所以決定用捕鼠機將它活捉, 然後放生. 我們在捕鼠機內放了老鼠愛吃的花生醬、乳酪等, 捕鼠機半夜響過幾次, 起來檢查, 機門是關上了, 但機內並無小山鼠.

          我們又買了一種無害膠布, 在膠布中間也放上花生醬、乳酪, 放在小山鼠出入的地方. 我又特地去買了兩個三十加侖的新塑膠大垃圾桶, 將家中不能放冰箱的食物全部放進了去, 要吃的時候才拿出來. 然後把家中收拾得真是一粒麵包屑都不剩. 這完全是堅壁清野的方法.

          膠布上曾出現了一隻小腳印, 拿膠布去「自然中心」查看, 看不出來是不是小山鼠的. 但是我們堅壁清野到底有效, 因為小山鼠從此就不再出現, 大概它餓壞了, 跑到隔壁人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