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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人尋味--文化辯論的“兩說”
2011/07/18 07:07:24瀏覽750|回應0|推薦6
看最近幾位網友們爲了簡化字是否“古已有之”這個問題聊得不亦樂乎,真可謂“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其實文化辯論就好比家務事。夫妻吵架時,旁人往往勸解說:家庭不是講理的地方,而文化辯論,尤其是兩岸中國人之間的文化辯論,往往顯得特別情緒性,爲了誰是進步,誰是正統壁壘分明,非友即敵,非黑即白。

漢字是一個古老的文化遺產,而正因爲它的古老,它隨時都有失傳的可能。回想一個多世紀以前,漢字圈(中日韓越)基本上維護了從漢唐以來的“書同文”。而今天的漢字圈(中(陸港澳臺海外星馬)日韓越),可説是“一人一把號,各唱各的調。有的地方以拼音取代漢字,有的地方將漢字作了不同程度的簡化,有的地方保留了傳統漢字,但是束之高閣,非不得已不用之。其實,這正體現了古老的漢字的脆弱性。而漢字圈各國家地區對於如何面對漢字這個文化遺產顯現了極不相同的思維方式。兩岸網友爲了如何對待其實非常脆弱的漢字文化作意氣之爭,讓我想起“鹿鼎記”裏面福王和桂王兩派爲了爭一個即將覆亡的明朝正統惡言相向的場景來。

正在醖釀此文時,我所敬佩的“無知者、無畏”網友,正好在探討内蒙古保留了蒙文字母,而外蒙古則使用俄文字母時説道:

如果你有志氣,先恢復你自己的文字,一個民族,如果你沒有了你自己,誰也看不起你。

其實,此話頗耐人尋味,因爲它隱約體現了文化辯論的“兩說性”,且容我細細道來。

我經過上網查詢發現:蒙文字體源於西方腓尼基文字,經過敍利亞、到了回鶻變成豎寫,後來蒙文滿文都是一類文字。腓尼基文字是假借埃及象形字發展成的字母,它的後代是今天的拉丁字母(ABC),西里爾字母(АБВГ),希臘字母(ΑΒΓΔ),希伯來文(אבּג),梵文(अपआपाइ),藏文,泰文(ช ช้าง ),阿拉伯文(اللغة العربية‎ )等等。可見許多我們認爲毫不相干的文字體系其實都是出自埃及的象形文字與菲尼基人的字母,泰文以及蒙藏文字,竟都出自這個體系。甚至有一次看一篇文章比較蒙古文與韓國諺文字母,竟也發現許多相似之處,雖説韓國諺文與中國的方塊字極形似。相比之下,從漢文衍生的表音(音節)文字只有注音符號(注音字母)和日文平假名片假名。

可見,外蒙古只是把早先來自西方的腓尼基-敍利亞體系文字換成了一樣來自西方的腓尼基-希臘-西里爾文字罷了。但是爲什麽要換呢?是不是因爲外蒙古多年來只是蘇聯的附庸,和殖民地相去不遠。如此説來,恢復”自己的“文字,哪怕敍利亞和西里爾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也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了。

越南與朝韓本都大量使用漢字,越南被法國人殖民改用拉丁字母,韓國人無論是把漢字當作了積弱落後中國文化的代表,還是把它當作了日本殖民主義的象徵,總之把漢字放到了諺文的對立面,認爲是有損民族自尊心非棄之而後快。如果將來那天,中國再創漢唐盛世,又假如漢越再次恢復使用漢字,不知當初的廢棄漢字,和將來的恢復漢字,哪個又代表了民族的志氣呢?

又如新中國六十年代頒佈的簡化字,取歷代俗體字與楷化草書取代傳統正式字體,將兩個或多個同音字取筆畫較少者合併之(裏+里=里,沖+衝=冲,禦+御=御,發+髮=发)。其中形體之簡化有的保留了象形的脈絡(傘=伞,魚=鱼,飛=飞,有的則將原本已部分符號化的漢字更向抽象符號推進(例如:衛-卫,擊-击,義=义)。同音字合併造就了大量的新破音字以及多義辭。抽象化即是向符號化邁進,而用同音字合併即是向表音化邁進。

簡化字在書寫以及節省印刷油墨方面的效率我們無須置疑,簡化字在掃盲、辨認、以及漢字邏輯性方面造成的影響衆説紛紜,但是符號化和表音化隱約代表了當時文字改革的思路,即用一種新的表音文字取代傳統漢字(無論是從漢字簡化得出的”假名“或”新注音字母“,還是用拉丁字母)。而在推出將“白面”和“白麵”合而爲一的第一套簡化字後,新中國又頒佈了將“舞”和“午”,“藍和蘭”,“希和稀”合而爲一的第二套簡化字(二簡字)。二簡字繼承了一簡字的傳統,也吸取歷代“古已有之”的俗體字與楷化草書,或取多個同音字以筆畫較少者合併之。漢字由此更進一步地向符號化、表音化邁進。

然而,二簡字的“先進性”似乎遠遠超過了當時的社會發展,無論是因爲民間用字的混亂還是受到大衆的反對,二簡字只試用了短短的幾年就被廢止了。歷史的發展往往嘲諷那些一廂情願的理想主義者。

如果您要追根究底地問爲什麽“纔”可以寫成“才”(臺灣簡體),“喫”可以寫成“吃”,“臺”可以寫成“台”,而“鬍”不能寫成“胡”(一簡字),“鬆”不能寫成“松”?

如果您要追問何以“麵”可以寫成“面”(一簡字),“鬥”可以寫成“斗”,而裹不能寫成果(二簡字),盒不能寫成合(二簡字,還有曹操和楊修),翻、飯不能寫成“反”(民間簡體,或許“古已有之”)。

如果您要追問爲何日本人能把“預”簡化成“予”而中國人取消了(二簡字)?爲何中國人能把廣簡化成广,而日本人只敢簡化成“広”?爲何香港人寫“咀”、“旦”而大陸依然寫“嘴”和“蛋”?爲何臺灣可以用簡化的“鬥”取代”闘”,而大陸就不應該用“斗”取代“閗”?

面對這些問題,我只能告訴你:”不知道!“

不難想象,如果有一天漢字真的成爲百分之百的表音文字,那麽視覺上簡潔有力的單音節漢字必須被語音上分辨率高的多音詞取代,而或許簡化字所節省的油墨正好被繞口的歐式白話文抵消。但是到時候的中國人讀古文,除非經過翻譯,否則也會像韓國人,越南人讀自己的古書一樣不知所云。其實,在如今電腦中文輸入以拼音(注音)為主流的情況下,輸入單音詞已經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了。誰又能拍胸脯保證將來哪一天,當多音詞完全取代單音詞時,漢字拼音化不會捲土重來呢?如果有這一天,那麽哪怕是“諧而不俗”的散文大家--梁實秋先生的文章也得經過翻譯後才能讀了。當然,也有一個我看來是好處的事,那就是:”施氏食獅史“那是再也沒有人看得懂了。

回到“無知者、無畏”先前說的那句話:

如果你有志氣,先恢復你自己的文字,一個民族,如果你沒有了你自己,誰也看不起你。

這世界上的事兒,有時真的很難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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