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外篇。駢拇》補註＆語譯：

　～民國107年〈2018〉06.26

〈編按〉：

一、附註援引《莊子集解》、《莊子集釋》、《莊子注》、《莊子通義》、《莊子譯注》及《莊子今註今譯》等各版本參考。

二、所酌加［附註］聊供參。如有未詳之處祈包涵。

三、註解部分引錄《莊子集解》、《莊子注》、《莊子通義》、《教育部異體字字典》、《說文解字》、《成語詞典》、《漢語詞典》、《國家教育研究院雙語詞彙》等。

四、《莊子。駢拇》全文約略區分為四段～

　⑴仁義對人性猶同累贅之駢拇枝指，是多餘的。

　⑵文飾的仁義是偽善的，有害自然的道德本性。

　⑶過度推崇仁義反易迷惑人性，造成爭利弊病。

　⑷絕聖去智回復自然，始能返璞歸真止爭去惡。

覆宋本《莊子注疏》

五、譯解請逕參《莊子譯注》～「駢拇」篇。網址↓

　http://www.huzheng.org/bookstore/ZhuangZi.pdf

　該文語譯已通順，不另譯。個人淺解請參［附註］。

六、是篇名「駢拇」，寓含老莊思想微義：

　引《莊子譯注》簡體版篇旨云：

　「宗旨在闡述順性無為，因任自然的原理，反對以仁義等人為枷鎖去破壞人性。」

　［另按］：

～此篇「仁義」似指虛仁偽義，並非儒家所倡之居仁由義。

　虛仁偽義而汲汲於黨同伐異，無助於齊家治國安民，徒然惑亂天下耳。

　⑴虛仁偽義，引《老子道德經。第十八章》：「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⑵居仁由義，見《孟子。盡心篇》：「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

　⑶後世以「仁義道德」連用為成語。典出唐。韓愈《原道》：「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孰從而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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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一］

　駢拇枝指①，出乎性哉！而侈於德。附贅縣疣②，出乎形哉！而侈於性。多方③乎仁義而用之者，列於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

　是故駢於足者，連無用之肉也；枝於手者，樹無用之指也；多方駢枝於五藏之情者，淫僻④於仁義之行，而多方於聰明之用也。

　是故駢於明者，亂五色，淫文章，青黃黼黻之煌煌非乎⑤？而離朱是已！

　多於聰者，亂五聲，淫六律，金石絲竹黃鐘大呂之聲非乎？而師曠是已！

　枝於仁者，擢德塞性⑥以收名聲，使天下簧鼓以奉不及之法非乎？而曾、史是已。

　駢於辯者，累瓦結繩竄句⑦，游心於堅白同異⑧之間，而敝跬譽⑨無用之言非乎？而楊墨是已。

　故此皆多駢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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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①駢拇枝指：

　～拇，謂大拇指或足大趾。駢拇，指足大趾與第二趾合長在一起成為一趾。

　　枝指，謂手或足大拇指與第二指間，多生出一指成六指。

　～後以駢拇枝指為成語，引喻累贅多餘無用之物。

　　亦見清。紀昀《閱微草堂筆記》～卷十一「槐西雜志」：

　　「此偶感異氣耳，非妖也。駢拇枝指亦異於眾，可曰妖乎哉？」

②附贅縣疣：

　～引成玄英疏：「附生之贅肉，懸系〈繫〉之小疣。」

　～後以附贅縣疣為成語，亦喻累贅多餘無用之物。

　　亦見南朝。梁。劉勰《文心雕龍。熔裁》第三十二：

　　「駢拇枝指，由侈于性；附贅懸疣，實侈于形。一意兩出，義之駢枝也；同辭重句，文之疣贅也。」

③多方：

　～謂多端、多元、廣泛、多方面。引申有擴大、擴充之義。

　～原文「多方駢枝於五藏之情者」之「多方駢枝」，疑是後人重覆衍文。

　　或略去“多方”，作「駢枝於五藏之情者」，以與下句「而多方於聰明之用也」相呼應。

④淫僻：

　～淫亂放縱之行為曰淫。邪僻不正之行為曰僻。

　　衍生同義成語作「放僻淫侈」、「放僻邪侈」或「放僻淫佚」。

　　引《孟子。梁惠王上》：「若民，則無恆產，因無恆心；茍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

⑤青黃黼黻之煌煌非乎：

　～黼黻，音ㄈㄨˇ ㄈㄨˊ。古制禮服上繡制之花紋。引喻文采燦爛。

　　按，黼～黑白相間作斧頭形者。黻～黑青相間作兩己相背形者。

　～煌煌有多義，此處作光彩眩目貌解。

　　青黃黼黻之煌煌非乎，謂繡製出青黃相間色彩斑爛之華麗服飾，不正是使人目眩神迷麼？

⑥擢德塞性：

　～擢，拔擢、拔高、抬高也。塞，壅塞、蔽塞、掩蔽也。

　　擢德塞性，謂拔高其道德名聲，而蔽塞了純真自然之本性。

⑦累瓦結繩竄句：

　～累瓦，堆疊屋瓦也。結繩，編織繩也。竄句，堆疊屋瓦也。矯飾文句也。

　　累瓦結繩竄句，喻所作所為如同累瓦結繩竄句般堆砌詞藻、穿鑿駢句之巧言令色也。

⑧堅白同異：

　～泛指戰國時名家公孫龍之「離堅白」及惠施之「合同異」之說。

　　引《荀子。禮論》：「禮之理誠深矣，堅白同異之察，入焉而溺；其理誠大矣，擅作典制辟陋之說，入焉而喪；其理誠高矣。暴慢恣睢輕俗以為高之屬，入焉而隊...」

⑨敝跬譽：

　～敝有多義，此處作疲憊解；喻耗盡洪荒之力以致精神匱乏。

　　跬音ㄎㄨㄟˇ，半步；舉足一次曰跬，舉足二次〈左右兩腳各行一次〉曰步。

　　敝跬譽，引喻耗盡洪荒之精力，去追求曇花一現之虛譽自我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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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譯］

　～錄自《莊子譯注》簡體版語譯

　並生在一起的腳趾和枝生的手指，是出於自然本性的呀！然而卻超過其所得。附生在身體上的肉瘤，是形體上長出來的呀！卻超過其自然本性。對仁義多方面擴充應用，並將其與五臟功能比列，然而卻不合于道德本性。

　所以，並生在一起的腳趾，只是連接著無用的肉；枝生出來的手指，只是多長出一個無用的指頭。駢拇枝指加于人之自然本性，過分邪僻之行加于仁義，這是濫用了聰明智慧呀。

　所以，過分明目者，會被五色所迷，被絢麗的花紋所惑，禮服上色彩斑爛的花紋耀眼眩目不就是這樣嗎？而離朱就是這樣的人。

　過分耳聰的人，會被五音、六律所迷亂，各種樂器奏出的樂聲不就是這樣嗎？師曠就是這樣的人。

　擴充仁者，拔高其德行而蔽塞自然本性，用來博取好名聲，使天下人用音樂般言詞鼓吹奉行那些人們力所不及的禮法，而曾參、史鰍就是這樣的人。

　過分工於辯術者，像累瓦結繩一樣堆砌事例、玩弄詞句，放縱心智于堅白同異等論題的爭辯上，豈不是為眼前聲譽致使精神疲憊的無用言詞嗎？而楊朱、墨翟就是這樣的人。

　因此，這些都是附加在本性上的邪門歪道，不是天下之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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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二］

　彼正正①者，不失其性命之情。

　故合者不為駢，而枝者不為跂②；長者不為有餘，短者不為不足。是故鳧脛雖短，續之則憂；鶴脛雖長，斷之則悲。

　故性長非所斷，性短非所續，無所去憂也。意③仁義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憂也？

　且夫駢於拇者，決之則泣；枝於手者，齕④之則啼。二者，或有餘於數，或不足於數，其於憂一也。今世之仁人，蒿目⑤而憂世之患；不仁之人，決性命之情而饕貴富⑥。

　故意仁義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天下何其囂囂也？且夫待鉤繩規矩而正者，是削其性也；待繩約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者也；屈折禮樂⑦，呴俞仁義⑧，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

　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鉤，直者不以繩，圓者不以規，方者不以矩，附離⑨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纆索。故天下誘然⑩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

　故古今不二，不可虧也。則仁義又奚連連如膠漆纆索而游乎道德之間為哉！使天下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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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①正正：

　～正正，查係「至正」之誤。［本文一］末句即「故此皆多駢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

　～至正，至高而合乎自然之正理〈真理〉也。引申成語有「大中至正」，言不偏不倚，公正無私。

　　引明。王守仁《傳習錄》上卷：「不知先生居夷三載，處困養靜，精一之功，固已超入聖城，粹然大中至正之歸矣。」

「大中至正」典出王守仁《傳習錄》。

②合者不為駢，枝者不為跂：

　～謂非合生生者就是累贅，也非枝生者就是無用～順乎自然本真為原則。

　　全句強調只要順乎自然之道，則合生於一塊不為並生累贅，而旁出枝生亦不為多餘無用。

③意：

　～古通噫，音ㄧˋ或ㄧ。有多義，此處作歎息聲解。引宋。周敦頤《愛蓮說》：

　　「噫！菊之愛，陶之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④齕：

　～齕音ㄏㄜˊ。以齒啃咬物也。

　　引《說文解字／齒部》：「齕，齧也。从齒气聲。」

⑤蒿目：

　～蒿，引俞樾云「蒿為髉之假借字」。

　　髉，極目遠望也。蒿目為複詞，亦極目遠望；引申有「高瞻遠矚」之雅量。

⑥決性命之情而饕貴富：

　～決有多義，此處作潰亂遺棄解。饕有多義，此處作貪婪之甚解。

　　決性命之情而饕貴富，謂遺棄純真自然之本性而肆意貪求虛榮富貴。

⑦屈折禮樂：

　～屈折，曲身折體以行禮樂之態。

　　屈折禮樂，引申以外在之禮儀來節制內在之言行，喻非順乎自然本性之行為。

⑧呴俞仁義：

　～呴有多義，此處音ㄒㄩ，作嘘吹之解。引申有噓寒問暖或安撫慰藉之意。

　　呴俞仁義，謂以凜然仁義標榜來撫慰人們接受教化。

⑨附離：

　～引成玄英疏：「離，依也。」

　　附離，猶言附麗，即依附、附著也。謂使離析之事物能相互依附。

⑩誘然：

　～誘然有多義，此處作讚頌〈大自然〉解。一本另解作不知不覺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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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譯］

　～錄自《莊子譯注》簡體版語譯

　那些合乎自然之理的事物，就是不失去其本性之實。

　所以合生在一起的不為過，枝生出來的不為多，長的不算多餘，短的不為不足。故而野鴨的腿雖然短，續上一段則可憂；鶴的腿雖然長，截去一段則可悲。

　因此，本性該長的，不去截短它；本性該短的，不去續長它。各任其自然則無憂愁需要去掉。噫，仁義或許不合乎人之本性吧！那些仁人為什麼多憂愁呢？

　再說，腳趾並生在一起的，切開就要悲泣；手上長出六指的，咬斷就會啼哭。這兩種情況，有的是手指多於眾人之數目，有的是腳趾不足於眾人之數目，不管有餘還是不足，在憂愁這點上是同一的。當今世上之仁人，高瞻遠矚而憂世人之禍患；不仁的人，潰亂遺棄真實本性而刻意貪求富貴。

　由此推知仁義或許不是人性所固有吧！不然自夏、商、周以來，天下人何以會因它而喧鬧不休呢？再說，依靠鉤繩規矩來使物歸於正，這就削損毀壞了物之本性；依靠繩索膠漆強使物固著，是侵奪了物之所應得。曲身折體以行禮樂，宣揚仁義的合理性，用來慰籍天下人之心，這就失掉了自然本性。
　
　天下之物各有其自然本性。所謂自然本性，就是彎曲的不靠鉤來矯正，直的不靠繩測量，圓的不靠規，方的不靠矩，粘合在一起不靠膠漆，約束起來不靠繩索。所以，天下之物都是自然而然生出，卻不知因何而生；同樣都獲得各自本性，又不知怎樣得到的。

　因此，古今之理都是同一的，不可使其虧缺的，然而仁義又何以連續不斷如膠漆繩索般纏繞于道德之間呢！這真使天下人迷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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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三］

　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

　自虞氏招仁義以撓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於仁義。是非以仁義易其性與？故嘗試論之。

　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①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大夫則以身殉家；聖人則以身殉天下。

　故此數子者，事業不同，名聲異號，其於傷性以身為殉，一也。

　臧與穀②，二人相與牧羊，而俱亡其羊。問臧奚事，則挾策讀書；問穀奚事，則博塞③以游。二人者，事業不同，其於亡羊均也。

　伯夷④死名於首陽之下，盜跖⑤死利於東陵之上。二人者，所死不同，其於殘生傷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盜跖之非乎？

　天下盡殉也。彼其所殉仁義也，則俗謂之君子；其所殉貨財也，則俗謂之小人。其殉一也，則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殘生損性，則盜跖亦伯夷已，又惡取君子小人於其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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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①小人：

　～小人有多義，此處作平民百姓或凡夫俗子解。並非孔子所謂君子反義詞之「小人」。

　　據《莊子譯注》簡體版云：「泛指農民、工匠、商人等靠職業收益謀生的人。」

②臧與穀：

　～臧與穀，俱《莊子》寓言中假托之人物。一說臧是長工，穀是傢僮。

　　後世有「臧穀亡羊」或「臧穀失羊」成語，典故出於此。

　～本喻事因不同而結果則一；引申事發有因，應追根究底查明，避免重蹈覆轍。

臧穀未失羊，躲在風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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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博塞：

　～博塞，亦作「簙簺」〈亦名「格五」〉，古代博戲。一種類似擲骰子或黑白棋五枚遊戲。

　　引《漢書。吾丘壽王傳》注：「格五棋行簺法，曰塞、白、乘、五，至五格不得行，故云格五。」

　～與近代五子棋〈翻轉棋，Reversi；見《維基百科》〉內涵南轅北轍。

④伯夷：《莊子》寓言中與小人盜跖對比之人物。

　～引《維基》：伯夷，子姓，墨胎氏，商紂王末期孤竹國第七任君主亞微的長子，弟仲馮、叔齊。

　　參閱《維基百科》～「伯夷」條目。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4%BC%AF%E5%A4%B7

　～按：雖君子如伯夷，亦有「迂腐不通之愚」。

⑤盜跖：《莊子》寓言中與君子伯夷對比之人物。

　～引《維基》：盜跖，春秋時期人，展氏，名跖，一作蹠。傳說中的大盜，魯國大夫柳下惠之弟，率領盜匪數千人，人稱盜跖，與楚國大盜莊蹻齊名。

　　參閱《維基百科》～「盜跖〈ㄓˊ〉」條目。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7%9B%9C%E8%B7%96

　～按：雖小人如盜跖，亦有「盜亦有道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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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譯］

　～錄自《莊子譯注》簡體版語譯

　小的迷惑會使人搞錯方向，大的迷惑會使人改變本性，從哪裡知道是這樣呢？

　自從虞舜推崇仁義用以擾亂天下人的本性，天下人沒有不為仁義奔走效命的，這不是用仁義改變人的本性嗎？為此試作如下論述。

　從夏商周三代以後，天下人沒有不用外物來改變本性的，小人為求私利捨棄生命，士人為求美名捨棄生命，大夫為求保持和擴充領地捨棄生命，聖人為求天下人的幸福捨棄生命。

　故此上面四類人，他們的事業不同，名聲稱謂各異，但是在傷害本性、為所求捨棄生命這一點上，是一樣的。

　臧和穀二人同去放羊，都丟失了羊。問臧作何事了？則說拿著竹簡在讀書；問穀作何事了？則說和人玩博塞遊戲了。這二個人所作的事不同，在丟失羊上是相同的。

　伯夷為求名死于首陽山下，盜蹠為求利死於東陵之上，這二個人死的原因不同，在殘生傷性上都是等同的。何必去認定伯夷之所行為是，盜蹠之所行為非呢！

　天下人都是為所求捨棄性命的。那些為求仁義而死的，世俗之人則稱之為君子；為求貨財而死的，世俗之人則稱之為小人。為所求而死是一樣的，有的稱君子，有的稱小人；假如就殘生損性來看，則盜蹠也就是伯夷，在他們之間又從何選擇君子和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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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四］

　且夫屬其性乎仁義者，雖通如曾、史，非吾所謂臧也。

　屬其性於五味，雖通如俞兒，非吾所謂臧也。

　屬其性乎五聲，雖通如師曠，非吾所謂聰也。

　屬其性乎五色，雖通如離朱，非吾所謂明也。

　吾所謂臧者，非所謂仁義之謂也，臧於其德而已矣。

　吾所謂臧者，非所謂仁義之謂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

　吾所謂聰者，非謂其聞彼也，自聞而已矣。

　吾所謂明者，非謂其見彼也，自見而已矣。

　夫不自見而見彼，不自得而得彼者，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者也。

　夫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雖盜跖與伯夷，是同為淫僻也。

　余愧乎道德，是以上不敢為仁義之操，而下不敢為淫僻之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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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此段較簡潔易明，為節省篇幅姑略之不另加註。

　　請逕參《莊子譯注》簡體版本段文之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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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譯］

　～錄自《莊子譯注》簡體版語譯

　再說，使本性從屬於仁義的人，雖然如同曾參、史鰍一樣通達，也不是我所說的自性完善。

　把本性系屬在識別五味上，雖然能如俞旯一樣精通，也不是我所說的自性完善。

　把本性從屬於辨析五聲上，雖然象師曠一般精通，也不是我所說的聽覺敏銳。

　把本性從屬在辨別五色上，雖然像離朱一樣精通，也不是我所說的視覺明察。

　我所說的自性完善，不是指合乎仁義的標準，只是任其自然本性之實去行而已。

　我所說的聽覺敏銳，不是超出自性之外多聽到什麼，只是任耳之自性去聽而已。

　我所說的視覺明察，不是超出自性之外多看到什麼，只是任眼之自性去看而已。

　不是任自性去看而求超出本性去看，不是按自性應得去得而要超出自性去妄得。

　是得到了外物而失掉了自性應得之物；是歸向別人的去處，而沒有歸向自身所應歸向之處。

　歸向別人的去處而沒有歸向自身所應歸向之處，就此而言，雖伯夷與盜蹠不同，他們之所為同樣是邪僻的。

　我于道德行為很感慚愧，從高的方面講，不敢奉行仁義之節操，從低的方面講，不敢去為邪僻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