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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3/17 04:16:41瀏覽860｜回應0｜推薦5 | |
| 跟李察結緣, 是最近一個多月的事. 他是我做安寧照顧義工時服務的病人. 病因是心臟衰竭. 第一次去李察家跟他見面, 就可以感受到他龐大家族和親朋好友的凝聚力. 四個女兒一個兒子, 各自婚嫁, 共有八個孫子孫女. 李察的太太歐拉自己還有八個兄弟姊妹, 其中好幾個就住在家附近, 沒事就過來串門子照應. 李察已經臥床好幾個月了. 體重掉了七十幾磅, 六呎左右的大個子, 體力明顯的不濟, 上下床都喘得厲害, 需要人扶. 於是兒女媳婦女婿每天排班照顧他, 也陪伴上了年紀的媽媽. 李察, 是個天主教徒, 也是一個典型白手起家的硬漢. 47歲才高中畢業, 自己開了一家水電工程公司. 現在交由孩子們去經營. 請能量治療師, 是大女兒麗莎的主意. 麗莎是NewAge(新時代)信徒, 很喜歡身心靈的資訊, 有個朋友是Reiki Master (靈氣導師), 自己也曾接受過中醫的幫助. 但是其他家人對另類療法就半信半疑了. 尤其李察是個典型看鐘吃藥的信徒, 只相信西醫的話. 所以當李察看到我時, 很明顯的對能量療法存疑. 當然, 這種情形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看到李察虛弱的樣子, 胃口不好, 明顯的營養不良, 體力不濟, 臥床太久, 氣血循環失調堵塞, 肌肉流失, 導致全身筋骨痠痛. 問李察我能幫他做什麼, 他說, 他需要我幫他止痛, 尤其是右腳疼的厲害, 常會抽筋, 晚上也不能好好睡覺. 我點點頭, 就開始動手先幫他排廢氣了. 對於固執存疑的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清楚明白我每一個動作是在做什麼. 於是我一邊做, 一邊解釋, 隨手撤出廢氣, 李察頓時感到很輕鬆, 也很放鬆, 右腳似乎不再是那麼的疼痛了. 李察的太太歐拉也在旁邊看. 我一邊做, 一邊跟他們話家常. 當他們知道我還在大學教書, 馬上生起了對讀書人的敬意, 心防也立即瓦解, 李察的身體立刻對我做的一切百分之百的配合吸收. 這時再跟李察說他的情緒心態問題, 他就很明顯的願意接受了. 歐拉很驚奇我可以如此深入的讀李察, 三言兩語就讓李察聽我的話. 這是他們全家人都無法做到的. 我想, 我這個博士帽子和大學教授的頭銜, 對於習慣服從權威的人而言, 還是很管用的. 李察的家人當然希望李察能好轉起來, 但他們也有"萬一不行"的心理準備. 我只覺得李察累了, 好累好累, 打拼了一輩子, 一旦鬆懈, 所有被壓抑的疲憊全都浮現出來. 再加上久病臥床, 身體虛弱, 對一個硬漢來說, 是一件不太能容忍的事. 他很生氣, 也很沮喪, 不只是對現實生活, 還有對自己. 我測了李察狀況, 只覺得他時間還沒到, 要不要活, 完全在自己的一念心. 只是他的心還不願意去面對, 一直在拖. 一個正常的人, 可以如此耗著, 但是對於一個體弱的人而言, 拖一天, 就是衰退一天, 如果衰退到無法挽救, 那時想要活, 也未必活得起來了. 而李察的靈體, 似乎早就已經放棄了, 覺得沒意思, 準備離開了. 我很喜歡李察和他的家人, 可是我卻完全看不到希望. 李察是天主教徒, 教會有很多人在幫他做助禱. 我只能跟李察說, "請相信神, 不要放棄你對神的信心." 我這樣說, 是因為我看到了他對神的失望. 我希望他能把自己放心的交付給神, 在神的帶領下, 從容安詳的走完這條路, 不管結果是好, 還是壞. 一個不相信自己的人, 又怎麼能臣服於神呢? 天助自助者啊! 從李察家出來, 我開始難過了, 因為李察的狀況讓我想起兩年前一個已經往生的病人, 諺儒. 諺儒比李察小了整整三十歲. 因為結腸癌而臥病於床. 諺儒也是食不下嚥, 體重一直往下掉. 最後我覺得諺儒不是死於癌症, 而是死於萬念俱灰, 驚嚇, 以及因為營養不良而產生的全身系統失調 (complication). 在"癌症是一份偉大的禮物"這本書中, 作者呂應鐘教授曾說, "同樣得癌症, 卻有不同的結果: 三分之一的人是嚇死的; 三分之一的人是餓死的, 營養不良死的; 三分之一的人是正面迎戰, 接受正確醫療, 以感恩的心活著, 癌症反而成為他們生命中最珍貴的禮物." 諺儒的情況就是如此, 因為醫生老是把他當要死的人看待. 家人也覺得他要死了, 讓他完全看不到希望. 而止痛劑和化療又完全摧毀了他的思維和食慾, 噁心嘔吐, 長時間陷入昏睡. 營養針跟點滴打久了, 也有很多副作用, 包括各種細菌感染. 再加上便祕, 無法排毒..... 最後身體因為營養不良, 只好消耗肌肉來補充, 結果就是全身疼痛, 越來越虛弱, 連起身都很困難, 要靠高單位止痛劑過日子, 形成一種惡性循環. 當我看到李察的情形時, 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諺儒. 直覺告訴我, 李察正走向諺儒曾經走過的路. 雖然李察是心臟有問題, 但是有裝心律調整器, 照理說不應該食慾不振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止痛藥, 整個打亂了身體的自然運作. 心病是另一個因素. 李察的家人後來對我說, 當醫生說再也沒有辦法治療李察的心臟, 李察只有等死時, 李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整個人垮下來, 陷入憂鬱. 食慾不振, 精神身體都疲勞無力, 連最愛看的體育新聞都不願意看. 甚至連臥房門也不想出. 臥床久了, 當然全身痠痛. 李察當然知道只要他下床多走動, 身體就會比較舒服. 但是他總是說, "我沒力氣, 再說吧." 而醫生的方法, 就是儘量給他吃止痛藥了. 反正是要死的人了, 減輕痛苦最重要. 副作用? 就不管了. 李察跟諺儒唯一不同的地方是, 李察有龐大家族和朋友的力量支持著. 而諺儒呢? 他什麼也沒有! 病發之前, 還在跟太太談離婚呢! 在這種情況之下, 諺儒的太太又怎麼會心平氣和, 心甘情願的好好的照顧他呢? 我每次去看諺儒的時候, 我都覺得他是一個人被丟在醫院裡等死的, 而家人還有那種"你到底要拖多久的心態", 讓人看了好心疼, 好難過. 李察和諺儒相同之點, 就是兩人都心灰意懶, 不想死, 卻又不願意去面對接受. 糊里糊塗地拖一天算一天了. 他們看不到自己為"不做決定"而付出的生命代價. 也看不到親人承擔的痛苦與煎熬.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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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