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或許是在職場爭權奪利多年，辛宏遠非常能夠掌握人性的弱點，知道她素來心疼孩子，捨不得他們受到一丁點兒委曲，他便以孩子做為反守為攻的手段，慫恿孩子主動打電話給她，反覆轉述他們父子對她的深切思念，於是一星期後她就抵不過親情攻勢乖乖自動回去，連登門道歉和接回都免了，還真是厲害！

雖然家是回了，但夫妻關係並未好轉，仍然像一道怪味雞似的，味道嗆鼻的很。那時候的黎詩容已經不再正眼看他，而他除了必要性談話外也儘量不主動開口，免得挑起無謂的爭端而讓冷戰越演越烈。

不過他畢竟是貨真價實的男人，生理需求總免不了，那時他會先扮演好一個好爸爸的角色，對孩子百般呵護照顧，等到黎詩容被引進那份感動莫名後，再適時上演一個對妻子體貼關懷而且溫和寬容的好丈夫的戲碼，自然無往不利了。相同的戲碼重覆演練幾回，她漸漸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發覺他的好是建立在以性為前提下，運用孩子誘騙出她柔軟的心，藉以達到自己滿足私慾的目的。

那麼，她這個人本身究竟是甚麼？一個充氣娃娃？還是一個名份上的合法妓女？妓女！這個挑起的字眼深深刺痛她，她決定今晚就和他攤牌，既然他無法做一個讓她憑恃依靠一生的丈夫，這個婚姻還要來何用？早已走味變調的婚姻，像一具厚重枷鎖把兩顆根本已經分道揚鑣的心勉強鎖住，又有何意義？男人可以為所欲為，卻要女人乖乖做個順從的小妻子，這樣又公平嗎？為甚麼她必須對他所提出的任何要求照單全收？又是誰規定的？她偏不！越是要她乖巧順從她越是要叛逆違抗，看他能拿她如何？

七點半，辛宏遠剛剛踩進家門就看見她陰沈沈的臉色，不覺奇怪的開口：「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大姨媽來了嗎？」掐指算了一下，還不到時間，那麼應該是在公司受氣了吧！他直覺的想。

「你們男人不要故意扭曲事實而把甚麼事都和女人的生理問題扯在一塊。」她從第一句話開始就吊起嗓門，實在是氣不過，男人實在是太可惡了，老愛把女性的生理問題當作嘲諷的目標，他尤其甚者，不被氣死那才奇怪。

「那妳想怎樣？」原本還輕鬆舒展開來的眉頓時收斂住，平和的語氣逐漸凝結，畫著圓弧的背部線條也確實拉起僵硬的防護線，那是他準備與人吵架時的標準動作。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已經能讓她充份掌握他的習性，而能由一些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他下一個舉動，好做出適當的自我防衛，這或許也是她的收穫吧！

「離婚。反正我們根本合不來，乾脆離婚算了。」無畏於他的態度丕變，她試著平息忿怒以稍微冷靜的語調釋放心情。

「離婚？」他木然的重覆一次，一副好像忽然被天外飛來的隕石擊中頭部似的，整個人頓時僵在當下。離婚？那是失敗者的專用詞彙，只有失敗者才會親手搗毀婚姻把好不容易才建構起來的夢想打破。不！他不要當一個失敗者。於是搖搖頭，用堅定而執拗的口吻釋出一句：「妳想都別想，我永遠都不會離婚的。」　

永遠都不會離婚．．．．，她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不解的抬頭凝望他，從他眼中接收到相同的訊息不禁稍稍閃了一下神，等那片刻失神終於過去後，她疑惑的再度開口：「你既不肯好好的用心對我又為甚麼不放我走？」

「妳越是想逃離我，我就越是要鎖著妳，讓妳哪裡也去不了。」他笑了起來，但那笑容與電視上的恐怖情人幾乎一致，只教人頭皮發麻，情緒緊繃，至於為甚麼她也說不上來。難道他竟想與她廝纏到底，就這樣過一輩子？

「你是甚麼意思？」

「我的意思再簡單不過了，妳這麼聰明又怎麼會不明白？」又是一記微笑撩起，現在陷入一片陰風陣陣裡。

「如果我已經不再愛你呢？」隨著心火的再度撩撥而起，她的眼中竄出像火苗似的光芒，忿怒的在他身上延燒。

「妳愛不愛我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我依然愛妳。」他自以為是的說。

這個男人，倘若不是瘋子便是狂人，只是她無法肯定在這兩者之間他究竟是屬於哪一種，不過不論是哪一種恐懼程度都相同，最可怕的是這個。

「你．．．這麼說甚麼意思？」他說他愛她，她聽錯了嗎？掏掏耳朵，相同的言語還漂浮在半空，並沒有變淡或是褪色下去。

「我愛妳，就字面這個意思。」

「你愛我？你確定？」這回換她笑了，那是帶著嘲弄意味的笑容。愛．．．多生疏遙遠的字眼，人世間早就不存在了吧？她試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算是證實自己所言不虛。

「我當然確定。」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再度點頭，隨著嘴角大大的拉開，一抹濃郁的諷刺取而代之進駐她臉上，從此根深蒂固的保留下來。

「妳知道就好。」他回的乾脆而理所當然，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讓人不敢茍同，再看下去恐怕連她都要作嘔了。

「我懶的理你。」扭腰擺臀轉回書房，除了對電腦傾訴外，她不曉得該如何解開這個心結，這份忿恙的心情又該帶向何處？這樣的夫妻關係究竟要拖泥帶水到何時？何日她才能逃出這個枷鎖？每一個問題都沒有可以對應的答案，依然是個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