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眼前這名美女該不是被他嚇昏的吧！杜子楓扔掉手中的大型行李箱的拉桿急著上前探視，不管怎麼說她都是看見他才暈過去的，他實在難辭其咎。就在他搶上前想照應對方時，守在輪椅後方的男子手腳比他更加敏捷迅速，已抱起女孩往病房的方向逕自離開了。

「他們是．．．」杜子楓納悶的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頭也不抬的問莊玉飛：「飛，他們是誰？」

「楓，那個女孩是你爸的親信秘書，她叫唐可洛，唐朝的唐，可口的可，洛陽的洛。你爸爸的公司能夠順利起死回生全都是她的功勞，你有空也該好好向人家道謝才是。」莊玉飛一面追趕著兩人小小的身影一面回答。

「那我應該當面向她致謝才對，不過她一看見我就暈倒了，似乎有點不太尋常，幸好以後見面的機會也不多．．．」杜子楓一副忍無可忍似的搖頭，話說了一半就遭到莊玉飛無禮的截斷了。

「甚麼見面的機會不多，她現在正寄宿在你家，聽說就睡在你的房間裡。」他搖搖頭，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她為甚麼不回她自己的家而要住在我家？」杜子楓覺得奇怪，語氣淡淡的，聞不出有任何不尋常的氣味。

「我聽英姨說她是一個人從美國回來的。她在台灣舉目無親，英姨因為特別喜歡她又擔心她遇上壞人，所以特地清出你的房間讓她住下。」莊玉飛輕描淡寫的回。

「嗯！那她身邊的男人是．．．」杜子楓再問，莊玉飛覺得奇怪的轉過頭來凝視他，依他對杜子楓的瞭解，他的好奇心一向不濃，對陌生人感到興趣這還是頭一回，卻不知何故。

「他是小洛在美國任職期間的直屬上司，是個個性沉穩深思熟慮的男人。他們兩個無論是外形和性格都非常匹配，所以我勸你還是別打主意的好。」摯友異常的表現不難理解，他也是出自一番好意才要好友打消念頭。說實在的，他還挺喜歡王克揚本人的，敢放膽去愛，且勇於表達情感，要是這兩人真能湊在一氣的話，他倒是非常樂見。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後他才勉強收回流浪的視線，轉向久違的知己，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他沈著聲問：「爸媽現在的情況如何？脫離險境了嗎？」若非父母命懸一線，他說甚麼也不會再踏上台灣，這塊土地至今還殘留著他離開當初的難聞氣味，也難怪他一踏上這片土地身體便百般不適，彷彿遭人丟進一個臭氣沖天的密閉式空間裡去，只要他再多待一會兒就立刻會窒息身亡似的。

「醫生還在急救．．．」莊玉飛的話說到一半開刀房的大門忽然打開，一名身穿綠衣全副武裝的中年醫生一臉倦容的走出來。

「請問你們誰是杜柏毅和吳鳳英的家人？」醫生拉下臉上的口罩逐一巡視他們的臉問，不帶絲毫感情的平淡語調。

「我是他們的兒子。」杜子楓跨上前說，端詳著醫生的面容，妄想從中找出與病人有關的任何情緒反應，然而那裡甚麼也沒有，或許醫生對人的生老病死早已司空見慣無動於衷了。只好問：「請問他們現況如何？」

「杜柏毅已經脫離險境，我們會立刻將他轉到加護病房由專人照護。至於吳鳳英．．．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平靜的交代完畢，照樣把口罩重新戴上，微微頷首後，往開刀房延伸出來的通道口的另一端大步走遠。

「楓．．．」莊玉飛想要安慰老友似的輕拍他的肩膀，但喉嚨卻無預警的卡住，一個字也出不了口，咬了幾次牙終究甚麼也沒說。

吳鳳英的死訊傳來不久，殯葬社的員工已迫不及待來訪，想起反正後事總要有人打理，只要有合適的人來做就好了，於是交由對方全權處理。杜子楓隨同殯葬社的員工把吳鳳英的遺體送至台北市立殯儀館停放，依依不捨的少陪些許時間後，又顧及還在醫院的父親，死去的人已經不再需要看護，只有活著的人才有這樣的需要而離開殯儀館回到醫院。

午後四點五十分，杜柏毅終於被幾名醫護人員推出開刀房，手術雖然成功，但情況仍未穩定，兩天的密切觀察是無可避免的，因此只能暫時住進加護病房中。

「飛，你能不能留下來幫我看著我爸？我必須回家一趟，．．．有很多東西必須準備．．．」杜子楓無神的雙眼朝莊玉飛投注過來，眼眶周圍圈著一圈黑眼，神情萎靡不振，長久搭乘飛機的疲勞直到這一刻才終於爆發出來。

「你先回去吧！先安穩的睡個覺，等體力稍微恢復過來再到醫院。這段時間我都會留下來，有任何事我都會先行處理，你放心的去吧！」莊玉飛一臉擔心望著杜子楓，他看來比兩年前更增添幾分成熟的男人味。

「嗯！」重新握住行裡箱的拉桿，重新對莊玉飛夫婦對頭示意後頭也不回的朝大門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