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環境根本不該是人住的！！林羽蝶皺著眉頭忍耐地幫霞嬸換上一套乾淨的衣物，她的痛苦表情一經入眼便有了不同的解讀方式，霞嬸有些過意不去的說：「要妳陪我這個老太婆待在這個骯髒的地方，也實在是辱沒了妳。」

「他們實在不應該這樣對待妳這個老人家。」沒頭沒腦的天外飛來一句，林羽蝶像被誰開罪似的寒著一張俏臉。

初時霞嬸沒弄懂她的意思，細細的一想才通了透，原來她剛剛皺眉為的是她被冷待的這回事兒，而非是嫌棄地方髒污辱沒了自己。

「他們待我算是好的了……。」霞嬸禮貌的淡笑著，未因被人棄置於柴房而惱怒。

「這算好嗎？　這般『厚待婢僕』？」林羽蝶先是嗤之以鼻，之後則是將胸口的積怨一口氣吼了出來：「下人又怎麼樣？難道就必須領受這種非人的待遇？虧他唐門家大業大，卻是這樣對待自家奴僕，簡直是毫無人性可言。」

瞧著林羽蝶俏生生的臉寒氣罩頂，給霞嬸的感覺倒是清新至極，以往面對的不是柔弱的大家閨秀，便是貴氣凌人的嬌嬌女，這種至性至情的女子她還是頭次碰上，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激賞。雖然不懂武藝，但卻有股悲天憫人的襟懷，不畏權勢又不貪圖富貴，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難得奇女子，如此萬中選一的對象竟會被不近女色的唐月白矇上，看來果真是福緣天定了。

「霞嬸，妳和我回『雲樓』吧！『雲樓』雖然沒有唐門的富麗堂皇，不過多的是真心相待之人，我相信妳一定會喜歡『雲樓』的。」忿然的目光一經轉向霞嬸頓時化為溫柔，林羽蝶輕輕的拉起對方粗獷而刻畫著歲月軌跡的掌心，然後趨前領路準備動身轉回『雲樓』。

放任著她柔軟的小掌將自己帶向莫名之處，霞嬸硬挺的心靈底層無意的泛出一股暖流，那股異樣的暖流隨著血液將溫暖流向身上的每個角落。

步行過了大約五分鐘，忽聽得細碎的腳步聲一路奔近，跟著是女童的稚嫩笑聲啷噹而起，林羽蝶和霞嬸好奇的尋向來源。出現在兩人面前是一名約莫八、九歲小女童，模樣清清秀秀的，梳著兩條乾乾淨淨的辮子，身上還穿著水嫩的古服。　

「阿婆，原來妳在這呢？我到處找你………。」小女童歡歡喜喜的跑過來擁抱霞嬸，黏膩的耳語向是在對霞嬸撒嬌似的響著。

「方兒，妳怎麼沒陪妳娘去『春雨園』啊？一個人在這做甚麼？」寵溺的揉揉女童的髮梢，霞嬸的表情是既開心又擔心，對女童關懷之情表露無遺。

「我在這邊等阿婆回來啊！娘說阿婆今天要見一個很重要的人哩！我吵著想跟婆去，可是娘不准許。」真誠無偽的兩道清光朝著林羽蝶身上轉了一回，便重新回到霞嬸身上。「婆，她就是娘說的重要的人嗎？方兒瞧她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的，沒甚麼特別啊！」

童言童語一出，霞嬸的表情立顯不自然了起來，她趕緊心虛的輕咳了幾聲，想藉以掩蔽旁人的耳目。不過，她的方法顯然沒有奏效，女童的輕言軟語經林羽蝶細細咀嚼後，她那雙水靈晶透的眼眸正輕啟疑竇的鎖定在霞嬸略顯蒼白的臉上。

「霞嬸，看來我們不是萍水相逢了。」她的頭腦雖然不見得靈光，也並不笨，能牽動她共鳴的事她能一點通透，其他的則往往嚼盡腦汁也無法想透。當然，與她有切身關係又另當別論了。「妳究竟是誰？為何要故意誘我下水相救？」

小女童趕在霞嬸回覆前一派天真的開口了：「婆，妳水性那麼好，為甚麼還要這個姐姐下水救妳？」

這妮娃兒根本是來拆她臺的嘛！銀梅也真是的，不好好在家管教女兒卻放任她出來攪局，害的她連下腳的檯階都被毀了。霞嬸暗暗咒罵著，不過咒完了，她還是得面對林羽蝶絲毫不肯放鬆的眼神。

「沒錯！我是刻意在那等妳的。不過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試試妳的人品如何而已。」霞嬸邊嘆邊解釋。

冷冷一笑，林羽蝶語含譏誚的反問：「現在試完了，妳覺得我如何？是否對我個人還滿意？」此舉非為求得真解，旨在嘲諷對方罷了，因此疑句提完她便逕自歸結一切了。「大戶人家果然不同凡響，為求自身的快樂可不理旁人的死活，盡以耍弄別人娛樂自己，如此的沒心少肺還真是少見。我林羽蝶自知並非妳們同道中人，以後妳走妳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妳們永遠也別再來煩我。」說罷拂了一下衣袖以示撇清關係後，旋即撇下這一老一小氣呼呼的逕自大步走遠。

直到林羽蝶的身影已不覆見，霞嬸才以責備的語氣對小女孩說：「都是妳啦！妳一出現就壞了婆的大事了，回到『春雨園』我非要妳娘親好好教訓妳一頓不可。」

「婆，不要啦！妳不要告訴我娘啦！求求妳，阿婆！方兒以後都會乖乖聽話的。」小女孩不知霞嬸語氣裡恫嚇的成份居多，尤自害怕的頻頻告饒。

面對著女童的哀哀央求，霞嬸原就柔軟的心更加被軟化了，恢復了一慣的慈祥和藹。

「妳要真聽婆的話，現在就去叫妳娘來見我。」

「方兒馬上去。」

有了贖罪的契機，小女孩當然得好好把握了，她言出即行，小小的腳向前狂奔了去。而霞嬸滿是關懷的言語則在身後不遠處頻頻吹響。

「方兒……慢點走，小心腳下……唐～　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