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的聯想

 牛排一直是我的最愛， 尤其是台灣的牛排大餐。 記得三十年前的台灣，吃牛排是個相當豪華的享受。 當時我住永和， 中信百貨公司頂樓的西餐廳是我最嚮往的地方。 全套的牛排大餐， 先上香稠可口的鄉下濃湯， 一瓢一瓢的送入口中， 齒頰留香， 回味無窮 。蒜蓉麵包烘烤的鬆鬆脆脆， 細細的蒜粒和金黃的奶油水乳交融。 此時此刻，侍者端來了仍滋滋賈響的鮮嫩七分熟牛排 ，香氣四溢 ，我口中的唾液突然迅速滋長 。舉起刀叉， 心情頓時為那即將發生的美好激盪不已！ 正準備大快朵頤之際，忽聽到侍者在耳邊細語『要加黑胡椒醬汁嗎 ?』我抬眼一看， 哇 !黏稠香濃的醬汁 ，似乎正呼喚著我 。這錦上添花的一招 ，讓我毫無招架之力 。

 

遷居西半球之後， 以為美味的牛排垂手可得。 然而當我的第一客牛排送上來時，居然沒有前奏，沒有過場 ，一大塊半生不熟的肉排伴著數根薯條及一小撮沙拉，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道地純西式牛排 ? 我才恍然大悟要 得到口腹與精神上雙重滿足的待遇還是要上高級餐館。 中信的牛排成了我思鄉情愁的重要內容。

 

最近看了榮獲艾美獎青睞的 田波‧甘登『Temple Grandin 』之後， 我嗜吃牛排的愛好已悄悄畫上了句點。

 這部電影可以說是田波‧甘登的自傳 ，她自小就有很明顯的自閉症徵兆。 醫生都勸其母將她送入特殊的療養院， 實際就是那種毫無希望的照顧中心。 但堅強執著的母親絕不容許自己的女兒一生就被如此草率的宣判 。她毅然的肩負起自己照顧、啟迪田坡的責任， 並且說服校長讓田坡進入普通學校就讀 。可想而知這對她們母女倆是多麼大的挑戰 。田坡有著如照相機般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對數字的敏感度超強， 她的學習能力遠遠的超前她的同班同學， 但是天才一般是不被理解， 不被認同的。他們的先知灼見，經常被視為離經叛道的妄想症。何況與人相處是這種病症最難克服的障礙。

 

高中的一個暑假，田坡來到母親好友開設的大型牧牛場度假，意想不到這兒竟是改變她一生的轉捩點。 當她親眼目睹朝夕與她相處的肉牛被集體趕入屠宰場的過程， 那無助驚恐的眼神 ，被牛仔鞭打棒刺的無情手段 ，田波暗自發誓 ，一定要為這些無法逃避命運的牛群設計出一種人道而無恐懼的最後行程。 她依循牛的慣性，設計出精確巧妙的步道 ，不但減少了牛群在慌亂中產生的撞擊與死傷 ，同時讓牛群自願的順著跑道無憂無慮的來到生命的終點站。 實質上的效益說服了牛仔巨擘。 這是多麼大的福澤啊 ！  而她本身的成就，更為有自閉症孩子的家庭豎立了典範與信心。 今年她出席了艾美獎的頒獎典禮 ，一身牛仔打扮是她的標誌， 豪邁高大的身影，爽朗的笑聲，誰會將她和一個將自己卡入牛欄般設計的枷鎖中才會得到安全與平靜的小女孩連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