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青澀的年紀﹐對神秘莫測的海的無限想像﹐ 很自然的就投射到對自己的人生未來的無限憧憬和迤邐幻想。當然﹐文藝刊物標榜的浪漫文學﹐ 不可否認的有推波助瀾的嫌疑。記得有一次為了一個死黨喜歡“山”甚于“海”﹐我們激辯了一個小時不歡而散﹐她覺得海太過單調而無趣﹐山裡頭卻風景無數﹐可遠觀亦可近玩。並且有山可靠﹐ 多麼有安全感。 我堅持山最無聊了因為它不會動。而海是雄心壯志的﹐多變的﹐無限可能的﹐多情的﹐唯美的﹐並且是壯闊而寬容的。 這個死黨一點都不死心﹐告訴我她去過布袋的漁港看過海﹐到處是醜陋的鹽田和魚腥味﹐讓她作嘔﹐但是她也去過阿里山看過櫻花﹐美到讓她不想下山。我恨死她了﹐ 因為這兩個地方我都沒去過﹐完全無法反駮。但這並無損於我對海的迷戀﹐ 仿彿我迷戀的正是這種因為無知而執著不悔的迷戀。當時的我是多麼純情而不食人間煙火啊。

曾幾何時﹐行年漸長﹐與海有關的浪漫遐思已經成了日常生活中華麗的奢侈品﹐無限可能與雄心壯志已經轉換成對安全感的渴求﹐對海的迷戀也漸漸被對山的依戀所取代﹐原因無他﹐ 海搖不可及﹐ 而山呢﹖大丘小壑比比皆是。有山的地方就有樹林﹐走一趟山﹐吸進芬多精讓腦筋清醒比較實際。有山的地方通常也會有湖﹐ 這湖沒有海遼闊﹐ 沒有海善變﹐但是平靜的湖面像一面鏡子﹐用它來照你的前生今世最好不過﹐ 如果說海能激起你對未來的遐想﹐ 那麼這湖就是你用來反省你的過去。偶而﹐風起雲涌﹐ 也只在湖面激起淡淡的漣漪﹐ 有一切都明白﹐ 一切瞭然于胸的淡定。

說到今年的夏天。不要說妹妹來訪﹐帶她遊遍附近的大小湖。勞工節又跑了一趟“麥基諾島” (Mackinac island) ﹐ 這個島在呼隆湖 (Huron Lake) 上﹐要坐船才能進島﹐島上有座山﹐環島一週大概要 1~2 個小時﹐從山頭往下看湖﹐ 絕美的景觀吸引不少觀光客。遊島可以坐馬車﹐ 也可以租腳踏車﹐你要健走也行。島上有一個很有名的旅館 Grand Hotel ﹐歷史上有兩部電影在這裡取景﹐ "This time for keeps" - 1947 和 "Somewhere in time" - 1980. 好多人在這兒結婚﹐ 拍婚紗照。島上著名的伴手禮是由糖和奶油做成的 fudge, 裡面混著巧克力和各式各樣的堅果。

                                             Grand Hotel

                                   Church at Mackinac Island

我們的旅館訂在麥基諾島外的一個叫 St., Ignace 的小鎮。打開涼臺的們﹐ 湖光山色就很不客氣的涌入。黃昏的湖面﹐迷迷濛濛﹐涼臺下就是沙灘﹐一對情侶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賞湖﹐要不是飢腸轆轆急著出去覓食﹐ 真想陪他們坐到地老天荒。悠閑的午後﹐傭懶隨性的漫步在這個充滿觀光客的小鎮上﹐ 街角有樂團在演奏﹐一群年輕人在樂隊旁跟著 high 到極點。繁華過後﹐不知道冰天雪地的冬天﹐沒有觀光客的日子﹐這些商家又怎麼過﹖ 我們去的餐廳也濱湖﹐我點了一客蒸魚 -walleye ﹐ 又鮮又嫩入口即化﹐ 還是湖上現釣的喲。

隔天﹐食罷旅館準備的豐盛早餐﹐便往 Traverse City 開去﹐ 要去 Sleeping Bear Dune 。 一過 Traverse City ﹐ 公里旁就是一望無際的密西根湖﹐這裡的湖有三色。與天交接的一大片是湛藍﹐ 中間是碧綠﹐公路沿岸則是灰色。我不知道科學上要怎麼解釋它﹐但 這三色湖上襯托著熙熙攘攘的白色帆船美極了﹐ 簡直是視覺的饗宴。我想我這人大概 more art than science. 只靠直覺去享受美感﹐不用知覺去明瞭真象。然而此時此刻﹐美色當前﹐只求享受何需明瞭﹖我敢打賭﹐即令愛因斯坦也要投降。

Sleeping Bear Dune 是一處國家公園﹐ 裡面有好幾個景點。最令人驚艷的一處是有一個沙灘。它的形狀是陡峭的﹐就像峭壁一樣的陡﹐有 1/4 米高﹐ 但是﹐整個峭壁就是一個大沙灘﹐走在沙灘上﹐ 這個沙可以蓋到膝蓋﹐如果你想往下探險﹐可以﹐ 下坡非常痛快﹐等你玩夠了要上來﹐會讓你累到癱。 我有懼高症 plus 懦弱症﹐只敢偷偷地站在瞭望台拍照。 兒子不信邪硬要下去。結果走到 halfway ﹐看到底下上來的人一副手軟腳軟得了心臟病的樣子﹐識時務者為豪傑﹐ 他趕緊 U turn 上來﹐即便如此﹐也走走停停耗了好久。

                                      Sleeping Bear Dune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和一群朋友逛澄清湖﹐爬到中興塔塔頂﹐塔下雜草叢生 隨風飄舞﹐ 這風景區竟如此的荒涼。有一個阿山哥望著遠處﹐豪情萬丈的說﹐他覺得自己像是凱旋歸來的將軍﹐那被風吹得不斷低頭的雜草是對他膜拜的臣民﹐那嘯嘯風聲則是歡呼聲......阿山哥啊﹐幾年過去了﹐您安在否? 我站在瞭望台一偶﹐鄔瞰這平靜祥和簡單的畫面﹐藍色湖面透過陽光的折射金波閃閃﹐綿延無盡的白色沙灘一直往下延伸﹐遠處有海鷗在飛﹐時光仿彿凝住了﹐只有聽到自己舒緩的呼吸聲。我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剎那即是永恆﹐覺得自己感動到只想跪下來膜拜大自然的神奇。

聯電有一名工程師﹐到希臘旅遊﹐寫了一本書叫“我的心留在愛琴海“。我就偷偷的用他的話來為這兩天的行程劃下一個句點﹕”我的心留在Sleeping Bear Dune“。再見了﹐白色的沙灘﹐耀眼的陽光﹐藍得令人心醉的湖....... 明年我還會再來﹐屆時﹐ 希望能夠預留更多的時間玩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