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行腳緬甸,在仰光我下榻的的旅館附近,有一間典型的中國古寺,有著宏偉的山門,晶亮的琉璃瓦,寬廣而莊嚴的大雄寶殿。那裏的出家眾多是年輕沙彌。有天我路過,順便去寺裡禮佛。好幾個小沙彌將我圍著,好奇的盯著我,不會說英語,說著我聽不懂的緬甸語對著我,嬉皮笑臉,好像在對我品頭論足。

           這時一個眉清目秀,約莫十七八歲,非常俊美的沙彌過來制止,端著一壺茶,親切接待我,他的兩眼炯炯有神,發散出智慧的光芒,他會英語也會中國普通話。 他告訴我,他出家已有十年了,小時候,爸爸,媽媽不知甚麼原因,帶他由雲南越過邊界,輾轉來到仰光,爸爸因為操勞過度,不久就病死了,母子倆三餐也無以為繼,後來媽就將他托付給寺的方顧,竟不知所終。他在寺院接受剃度教育,對小乘佛法有很深的領悟,方丈對他很好,大概有意傳他衣缽。

           我問他,將來可不可能還俗,他笑著搖搖頭,直說要終生以宣揚佛法為志業。他還指著身旁幾個只有十歲左右大,正好奇的瞪著我看的小沙彌說,他們的身世與他一樣窮苦,但都立下宏願,終身為出家眾。

「將來有幸找到媽媽,你會還俗嗎?或者與媽媽團聚?」我問。

「就算找到,也不會還俗,我會度她出家,我會與她法號相稱」他似乎沒料到我有這麼一問,愣了一會,眼神隨即淡然。

   一個白人旅客偶而經過,他先向我說抱歉,然後就捧著一杯茶去接待這個白人。我們三個人開始以英語交談。他的英語非常流利,他對緬甸的歷史文化,中國大陸山川文物,甚至國際局勢都能侃侃而談。除了天賦資質這可能得歸功於他在寺院的養成教育。他說話時嘴上總是一抹灑脫俊逸的微笑,不臧否是非。語調輕柔平和而富磁性。好像人生的千迴百轉,世事的成敗是非對他來說不過是雲淡風輕。

   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小沙彌突然走過來,伸手說:「pen!pen!」,我馬上會意過來,從小背包裡拿出兩隻原子筆要給他們,他馬上阻止,他說,小沙彌隨便跟香客要東西是對香客大不敬,也不能隨便接受施捨。

    臨行前,我要佈施金錢給他,他指示我投入佛陀像前的功德箱,意思是私人不接受佈施。

    暮色蒼茫中, 我揮手告別。他雙手合十,微微低頭。依舊是那抹優雅飄逸的微笑。走幾步路後又回頭看看他;發覺他又笑著雙手合十目送我。遠遠的,嫵媚的晚霞在寺頂,在那個小師父的頭上閃爍著璀麗的光芒,一種超塵而靜謐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