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潛絕學  溉澤後人

——紀念水月法師

鄭 偉 宏[1]

我在今年8月份擬訂訪台學術計畫時，就把到台南湛然寺拜訪水月法師列入重要行程。沒料到訪台手續尚未辦好，復旦佛學團隊負責人劉宇光教授就告知，臺灣的教授傳來消息，水月法師于中秋後一日圓寂。我與水月法師有過幾次書信往還，也通過幾次電話。久欽高誼，未能親聆教誨，真是遺憾之至。

11月19日上午我終於來到台南湛然寺，雲庵法師、道益法師接待了我。我懷惴崇敬之心禮拜了水月法師的靈骨——一塊恰似觀音座的頸骨。它向人們昭示著一代高僧的品行和學養。

又到藏書樓親見了水月法師以一己之力創辦十年的因明雜誌。那是好多年前我就一直想索取一套卻一直不敢開口的珍貴之物。它們不顯眼，可以說衣著樸素，甚至簡陋。但在我的眼裏，它們是那樣的端莊高雅。那凝聚著法師心血的一本本書（以書代刊），仿佛訴說著它們出生的非凡，成長的艱難，也放射著它在漢傳因明發展史上永不磨滅的光芒。我向盈庵法師要了一套（不全），心裏想著要帶回大陸，今後放到復旦大學圖書館去好好收藏。

此次臺灣之行走訪了6個大學，共做了6場報告和1次會議發言。開場白大都要說臺灣的因明學術傳統。有古因明專家許地山先生（台南人），有在因明與邏輯比較研究中在半個多世紀中獨領風騷的陳大齊先生，有以弘揚藏傳因明為己任的歐陽喇嘛和他的弟子林崇安等一批傳人，還有很多研究唯識、量論的專家學者。水月法師無疑是其中一位特立獨行、卓有成效因而值得弘揚的專家。

在古因明研究領域，近代以來稱得上專家的，除許地山先生以外數來數去也只有水月法師。許地山先生是古因明研究的拓荒者。他的《陳那以前中觀派與瑜伽派之因明》發表於上世紀三十年代的燕京學報，是漢傳因明中第一篇古因明專論，在因明發展史中自有其地位。可惜長期以來淹沒無聞。他的研究成果在水月法師的《古因明要解》中得到發揚光大。後者不僅弘揚了前者的研究成果，又發表了許許多多真知灼見，無疑大大推進了古因明研究。對於法師的因明成就，在我承擔的1999年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漢傳佛教因明研究》中已有專章評介。[2]近日重讀相關篇章，重溫了法師的治學歷程和研究成就，感慨萬千。當時的寫作是用了心的，想再續寫些敬仰讚美之辭，恐難超越。

在因明著作的出版流通方面，水月法師暨湛然寺諸大德可謂功德無量。首先，古今論著的搜集就充滿艱辛。我是深有體會的。1983年我承擔了國家六·五重點專案《中國邏輯史》五卷本現代因明卷以及相應資料的編寫工作。承擔同樣工作的另一位老師因為找不著圖書資料只好放棄。相比之下，作為後學的我，是十分幸運的。重病中的石村先生把我召至病榻前，要把一套彌足珍貴而又來歷不凡的因明古今論著轉贈給我。[3]我在拙著《佛家邏輯通論》中誇口說，這套書超過了全國各大圖書館的館藏，其實是不為過的。有此饋贈，我順利完成寫作任務。智者出版社出版的一套因明叢書世界流通，免費饋贈，這在因明史上史無前例。對當代及今後的因明研究的深遠影響不可估量。別人不談，我的眾多博士生和碩士生都得到過這雨露的滋潤。

我要強調的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我感謝石村先生和湛然寺諸大德。古人雲“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做人的準則，至少不能得了好處，默不作聲。

我在編輯中華書局出版的一套因明叢書時，水月法師先後將《古因明要解》的版權無賞授於我和中華書局。一滴水見太陽，無賞饋贈體現了老法師的博大胸懷。他還積極聯絡，提供資訊，由老一輩因明專家陳大齊教授的後人將《因明大疏蠡測》、《因明入正理論悟他門淺釋》的版權贈於中華書局，使得二著順利出版。此前，法師已重印了陳大齊的巨著《因明大疏蠡測》。陳大齊在因明與邏輯比較研究方面取得的累累碩果能讓後學者方便品賞，後學們永遠不忘水月法師的助印之功。

2011年12日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