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程如晞

女兒國中畢業的謝師宴上，節目才進行到一半，我就搶先畢業生們一步，偷偷地在暗處掉眼淚。對於女兒要和新竹科學園區實驗中學的這班同學們分開，我和女兒母女同心，十分不捨。

教過他們的老師們都說，這一班同學很特別，除了反應快、活潑好學、勇於表達意見、有創意外，最特別的是大家都有顆柔軟的心。三年來的相處，班上同學互相照顧提攜、彼此加油打氣的情誼，隨處可見。課堂上的學習、考試前的準備、各式體育活動、班際比賽、校外郊遊烤肉、爬山露營、乃至於生活小節的互動，常常顯現他們非常團結、非常無私地關懷彼此的一面，令老師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公民老師戴曉影在上台致詞時說，因為捨不得這班，原本兩年前準備退休的她，又多教了兩年書，今年才要隨著他們一起「畢業」。英文老師劉秀敏一「出道」教書就碰到國三二班，短短的三百多個日子裏，常有「相見恨晚」之慨。輔導室主任李沁芬說，學校傳統，輔導室向來由國中部(這個學校還有小學部和高中部)二班負責打掃。歷年來，從來沒有像這一班這麼認真負責和積極主動。心理諮商室的木質地板始終是一塵不染，環境佈置處處可見同學們的用心，讓輔導室變得更有親和力，常常門庭若市。

這班同學３４人，我幾乎全都認得。雖然我也是中途才加入，在女兒國二時，在她父親撒手人世、我重拾母職後，才有幸一步一步參與他們的點點滴滴。阿容、阿彭、阿茹、阿真、冠研、Roller、Vickie、Andy、易建邦、魏子耀．．．，不管是他們的小名、真名，他們的性格偏好、趣聞糗事．．，在女兒每天強力的「灌輸」下，我幾乎個個瞭如指掌。

經過實驗中學的升學考試和新竹女中的推薦甄試兩次大考，女兒雙雙失利，得在七月聯考再「戰」一場。兩次放榜時，女兒對其他人有沒有考上，似乎比對自己還關心。女兒相信老天是公平的，對於那些已經確定直升實中，和考上竹女、竹中的同學，女兒說他們都是拼出來的；而自己因為還沒把三年的功課唸夠，所以得再多用功兩個月。在這段期間，已經有學校唸的同學，總會不斷用各種方式對還要參加高中聯考的同學加油打氣，傳真、電話、小卡片和交換日記，成了女兒每天的精神食糧。

離別在即，在還有大考的壓力下，女兒仍然花好多時間籌備謝師宴的表演節目和準備送給每位同學的畢業禮物。而魏子耀的媽媽早在段考結束後，送給全班每個同學一人兩樣畢業禮物。禮物的貴重已經不在話下，而包裝之精美用心，又著實令人感動。博士存錢筒是每個人共同的禮物，然後男生們每人還有一支手錶，女生則有一個絨毛娃娃。導師蔣先舜有感而發說，從這三年美好的回憶追溯至今，才發現有著獨特柔軟心的這班學生，原來都成長於獨特的家庭。也因為如此，讓大家更懂得感恩和珍惜彼此相處的時光。　

在謝師宴上，我親臨實境，體會著老師和同學們互道珍重的別離心情。我的眼淚不聽使喚，大顆大顆地滾出來。剛開始我覺得有點荒謬，從小到大，自己一共畢了５次業，從來就沒哭過。年紀大了嗎？感情怎麼變得如此豐富和不堪一擊？我連忙伸手拭淚，不想讓還在搞笑的同學們瞧見。可是我愈忙著擦，眼淚就愈掉得兇。

淚眼婆娑中，我被主持人點名上台說話。對著全班，對著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同學、老師、家長們齊聚一堂的機會，我的真情是我唯一來得及準備的惜別禮物。就痛快地哭吧！我用眼淚無聲地傾訴：我捨不得你們，我還捨不得畢業！

(本文創作於2000年暑假,未公開發表過,文中所提及的同學如今都進了理想大學如台大、政大..., 而當年我和女兒一致看好很有大明星架勢的Vickie, 果然在2004年成了炙手可熱的偶像歌手"蜜雪薇琪"中的薇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