釗玄手札之一
草山行腳
~秋雨都停了,冬風為什麼還不來?~
自妳眸底歸來,山風依舊在,雲也依舊在天涯。
甩脫了飛紅枝頭上的繾綣,揮揮手,夢己遠。
光陰,宛似一把離弦的箭,一去便了如雲煙。
才記得剛與秋天說再見,冬風便吹開了櫻的饗宴,粉紅色的櫻瓣不經意的便恣意在這草山汪洋了起來。
原以為屬於秋風的芭蕉,在立冬之後便不再早也蕭蕭,晚也蕭蕭了。誰知當東北季風來拜訪時,它也依然在高聲吟唱。
揮手別過,告別了那夜空中的天狼,枕著星子的濃愁,妳終於要離開草山。
往日曾經笑過、鬧過、哭過,一轉眼所有的繽紛己黯然。山麓下,遊吟的詩人正要揚起生命的帆,駛向十二月的希望海岸,四年已無從去尋覓回首。
接妳自小雨剛停的山崗。
山風徐徐,掃落了滿徑的落葉紛飛,為這冬織上了一野蕭瑟。
就從今日,今日後,縱然妳回首、再回首,草山的霧雨,草山的斜陽,草山的人事物.....,對妳來說只是一條逝去的風景線。
天色放晴,陽光終於露了臉。
妳那張被陽光暈開了的笑容,在這個晚冬裡綻放,無邪的笑靨竟染紅了滿山遍野的櫻花林。
對妳而言,山和雨是觸及底心的另一種悸動。所以妳執著,才在這有山有雨而無水的山崗織夢。然而今日別去,寫詩入夢,踩雨夢雨,妳的夢又將在那裡。
而我呢?曾經輕彈食無糧的哀怨,每日跋涉在日昇與日落之間。至今捉螢火蟲的故事已走遠,唯留一臉逐漸憔悴的容顏。
冬的氣氛已經很濃了,風還在流浪,雲也依然在漂泊,太陽像醉了酒般,紅著臉的躲進雲的裡面,夢也已成熟到舉手可摘,一切靜默無言。
黃昏時,鴿鈴聲音從山下陣陣的響過山脊去,喧嘩就此走遠。
西望的黃昏遙遠天邊,唯留一幕歸鳥入林的風景線。
暮色濃了,月隱隱的浮出東方林梢,薄霧以一襲飄飄之姿灑落整個山崗。
露水沿著我那靜默的身軀慢慢凝結了,在漸離漸遠的車潮中,也有股寂寞空虛。
詩意成為此時的代名詞,夢便由這無數的嫵媚詩意堆砌而成。
此地雖有寧靜輕繞,但卻是離紅塵不遠。
徐徐的走向山崗,抓來一把秋楓的顏色,於是,蕩在左胸前的秋意更濃了。
沿路上無數的別墅林立,豈為守住這一野的華麗,這個多雨的山崗,也能捕捉住一些烏鳴。溪水潺潺低唱,允許我們跌坐在綠野之中。
浸在露濃的夜色久了,我的鬢角也染白了一道秋霜。
彷彿一夜間,那雙繫不住光陰的手,幫我畫上濃濃的老妝。
守著一季冬的華麗,楓早已逝去,山風帶來沒有節奏的琴弦,冬己深,陽明花鐘前只落下一片淒清。
或許,楓的凋謝,只不過是一個無心的過失。
打從東北季風從山崗呼嘯而過後,那一片翠綠的海芋花,便在谷地中汪洋了起來。
而草山是不缺雨的,它下得有些詩意,有些迷離。
而屬於我的記憶,那被遺忘的貝殼,己淹沒在西部的海濱,黃昏了,退潮了,久遠的故事巳漸漸在風中褪色了。
〈從容文學第九期〉
慕 白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