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文翻寫華文....（2）

這是2004年刊登在海翁台語雜誌(36期)的台文文章
翻寫成華文

三姑姑(華文)

如果與旁系的姑姑也算在內，我有十幾個姑姑。從小，這麼多姑姑裡面，我最喜歡的是我的三姑姑，她雖然是一個鄉下婦女，不過她有很好看的笑容、很好聽的聲音和非常高尚的氣質，她讓人感到一股仁慈的溫暖。

阿爸說他小時候，因為祖母很忙，大姑姑在阿爸出生時已經嫁人了，二姑姑被送到外地做人家的童養媳，家裡的女生只剩三姑姑而已，幫忙家裡帶小孩的工作自然是落到三姑姑身上，就這樣，我阿爸跟我三姑姑雖然是姊弟，但情感上有如母子，三姑姑對我阿爸來說，是慈母的地位。
我出生的時候，姑姑老早就嫁到鄰近鄉鎮別人家了！不過，我對她並不會感到陌生，像阿爸依賴著她的三姐，我也依賴著三姑姑身上發出來溫柔的氣味。有人說［姑姑疼姪因同姓］，我的三姑姑就是這樣疼著我。

我對三姑的記憶，是在庄內戲棚搭起，熱鬧滾滾的年節時，外地的親朋好友都會來庄裡做客。三姑姑回娘家時，總是穿著美麗的衣裳，頭髮經過特別的妝扮，每當三姑姑一進三合院的大門，我就喜歡緊緊跟隨著她。父親有五個兄弟，親戚是大家共有的，三姑姑做人很公平，大家在搶客人時，三姑姑有自己的主見，她記得清清楚楚，這次應該在誰家做客，一點都不含糊。
我們家是三合院大門進來左邊第1家，每次姑姑一進大門，我們家小孩都一直纏著姑姑要她來我家做客。她會說：「我進去坐一會兒就好，等一下要去別的伯父家，下次再來你家。」我們雖然很不情願放走她，但是我們知道，小孩子不可以太不像話。

我一直以為姑姑每天都是穿得美美的，像她回娘家那樣的美麗。直到有一次阿爸帶我去看醫生，順便到三姑姑家，我看到的三姑姑，身上穿的，與我阿母一樣是粗布衣，頭載斗笠，手腳包得密密的，提了一桶廚餘去豬舍餵豬。那時候才知道，三姑姑不是整天閒閒在家沒事做。
等我再大一點，才知道三姑姑其實比別人還要忙。三姑丈家境不算好，不過姑姑堅持給三個孩子受很高的教育，貧苦人家，孩子受教育的時間愈久，父母就愈辛苦。姑姑無論生活多艱苦，回到娘家，都是眉開眼笑，我一直認為她的人生是快樂的！

多年前，我們家田地少、孩子多，生活過不下去，阿爸帶著全家離開故鄉到北部找生路，搬遷到北部後，阿爸三不五時會回來鄉走走，如果時間不夠，別的親戚家可以不去拜訪，再忙都很少忽略掉三姑姑家。每次阿爸從三姑姑家回來，心情總是特別高興，敘述著與三姑姑見面時，細細微微的每一件事。我沒能常回故鄉，總愛聽著阿爸從故鄉帶回來的故鄉事，更愛知道有關三姑姑的消息。
幾年前，大表哥與女同事結婚，記得阿爸回故鄉吃喜酒回來時，高興得哼著快樂的旋律，他說：「妳三姑姑心願完成了，娶一個非常漂亮的媳婦，兒子、媳婦都是老師，辛苦的日子總算過去了。

但，真的是這樣嗎？我也誠心盼望三姑姑開始過著無憂的晚年生活！

又過了一陣子，阿爸回故鄉，回來時愁眉苦臉的說：「真糟糕，妳姑姑竟娶到一個啞巴媳婦。」
怎麼會？我問阿爸，不是說在當老師嗎，啞巴怎麼教書？
阿爸是形容不肯開口跟人打招呼，不是真正的啞吧。
原來姑姑的媳婦，家裡來客人，不會打招呼，下班回來進門，看到我阿爸這個客人，沒聲沒響靜靜的進去她自己的房間。尷尬的姑姑說，媳婦教了整天的書，累了，回到家裡比較不愛說話。阿爸表面上同意姑姑的說法，但阿爸知道，對姑姑而言，知書重要、見到長輩達禮更是不可少。這樣的媳婦，姑姑沒說什麼，但沒說出口的不快樂，完全寫在臉上。

後來，阿爸如果回去故鄉，都帶著為難的心情，因為如果要去姑姑家，姑姑家媳婦不與人打招呼，阿爸不好意思，姑姑也不好過，如果回到故鄉，又不去看姑姑，阿爸又過意不去。

有一次，阿爸從姑姑那兒回來，不止愁容滿面，又不時嘆著氣。問阿爸發生什麼事？他才把在姑姑家看到的事說給我聽：

那次阿爸到姑姑家，姑姑正在廚房忙著，看到阿爸來，走到客廳來說話，一講，竟忘記瓦斯爐正燒著開水。沒多久表兄從廚房衝了出來，對著三姑大聲嚷：「妳正在燒開水，房子會被妳燒掉妳知道嗎？…」
姑姑對於自己不小心感到很內疚，與阿爸見面的高興 瞬間變成這樣的場面，阿爸看不下去，本來想開口責備表哥，老人家一時不小時，講一下就好，何需這麼兇；不過阿爸又想了一下，擔心阿爸離開姑姑家，姑姑更會被責罵。於是硬將想責罵表哥的話吞了下去。阿爸說，開水燒到忘記是很危險沒錯，但也不是什麼殺人大事。再說，人老了，忘記事情往往都會。真是枉費妳姑姑讓他們受那麼多的教育，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三姑的媳婦接連生了兩個孫女給三姑帶，老一輩的人帶小孩的方式與年輕人不同，可以說三姑疼孫女疼得非常為難，因為年輕夫妻對於帶小孩規矩非常多。不給糖果、不可以喝飲料、電視不能看彩色的..他們把彩色電視調成黑白的，說這樣才不會傷到眼睛…等等。表哥和表嫂整天在學校教書，三姑疼孫，孫子如果吵鬧不休，會偷偷塞糖果給她吃，得小心交代，不要讓爸爸媽媽知道。
三姑雖然很疼孫女，但她帶得非常辛苦。不是物質的缺乏，是精神的壓力。

等到我自己結婚、生子後，有一次帶著孩子和我母親去三姑家，三個人坐在一起，我很高興跟三姑說：「您看，我阿母、您和我，都是三姑姑呢，這樣坐在一起真好！」我很享受這種幸福的感覺，三姑姑笑笑沒說話。她看我帶著正在學走路的小小孩，跟我說：「看妳在帶這麼小的小孩，想到就怕，幸好家裡這兩個，我都平安帶大了。」
聽姑姑說這些，我知道她並沒有一般人所說含飴弄孫的快樂，反而是惶惶不安在渡日。我可憐的姑姑。

那是我最後一次與姑姑見面，不久，她就自己選擇離開人世間。

姑姑別世的方式，不但叫人心痛又不捨，還有很多不知怎麼講的哀怨。
那年夏天下午，姑姑從屋後園子走回家裡，跟姑丈說：我剛才喝了一瓶農藥。
三姑被送去彰基急救。折騰了一日一夜，回天乏術，沒能救回來。

阿爸在台北聽到三姑住院，沒人跟他說是喝農藥才送醫。阿爸以為三姑老毛病發作去住院，等到阿爸趕到醫院時，院方跟阿爸說三姑已經［出院了！］阿爸又以為三姑身體康復，已經回家了。高高興興去到三姑家。沒想到一進大門，看到三姑家庭院正在辦喪事，阿爸才知道，已經沒有三姐可以疼他了！

阿爸捧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台北後，平常只是小酌的阿爸，竟每天都不吃飯，一個人安安靜靜喝酒當三餐，母親看著非常擔心，又不知如何安慰。過了幾天，母親打電話給住較近的我大姐，叫她回去跟阿爸說說話，大姐個性較軟弱，心中又有著對三姑過世的不捨，也只能陪著阿爸掉淚。後來母親跟我說，我跟阿爸較有話聊，叫我請阿爸來這裡住幾天。

阿爸很疼我，也體貼我行動不方便，孩子小時候，我若一通電話打回家跟他說工作忙不過來，需要有人幫我照顧孩子，阿爸常常二話不說就來幫我帶小孩。
我打電話回家沒幾天，阿爸就來斗六了。

十幾年過去了，我仍記得阿爸那天來到斗六的時候，那個像是沒有了神魂的身影，看得叫人心疼，才多久沒見面，阿爸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瘦到沒有一點精神，熱呼呼的夏天，我看到阿爸的臉，像冬天般的寒冷。

進到屋裡，想說那麼熱的天，從冰箱拿出一顆水梨削給阿爸吃。

阿爸伸手接過那顆梨，拿在手裡只看不吃，久久才說：「以前我生病，妳三姑不知怎樣節儉來的錢，去買了一顆水梨給我吃。」阿爸停很久很久，後，大聲吼出了一句：「難道她不知道她還有兄弟嗎？」講完，阿爸忍在眼眶裡的淚水，滴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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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台文)

若是佮叔伯阿姑算算咧，我有十幾个阿姑，自細漢，遐濟阿姑內底，我就干但上合意阮三姑，伊雖然是一个庄跤查某人，毋拘伊有誠好看的笑容、誠好聽的聲音佮誠高尚的氣質、予人的感覺是仁慈閣溫暖。

阿爸講伊細漢的時，因為阿媽無閒，大姑佇阮阿爸出世的時就已經嫁人矣，阮二姑分去外庄做人的心婦仔，厝內底查某囡仔偆三姑爾，幫忙厝內鬥𤆬[tshuā]囡仔的工課自然是三姑愛抾起來做，就按咧，阮阿爸佮三姑是姊弟仔，毋拘，感情上較親像母仔囝。阮三姑對阮阿爸來講，有一款慈母的氣味。

等甲我出世的時，三姑早就嫁佇外庄別人兜矣！毋拘我嘛袂感覺偌生分，佮阿爸共款，我嘛誠依戀三姑身上發出來的溫柔氣味，人講「阿姑疼孫仝字姓」，阮的三姑就是按呢共阮疼啦。

我對三姑的記持，是佇庄跤所在鬧熱時陣做戲，外庄的親戚朋友會來阮庄內hông請，三姑轉來外家的時，衫仔褲穿甲誠清氣相，頭鬃梳甲誠整齊，逐擺三姑若一入大門口，我就足愛共伊綴牢牢，阮阿爸有五个兄弟仔，親情是公家的，三姑誠公平，逐家咧搶人客時，三姑攏有家己的主張，伊記甲誠清楚，這擺應該佇誰遐做人客hông請，一定袂去走毋對位。

阮兜是大門入來第一間，逐擺阮三姑一入來，阮兜的囡仔攏一直請伊來阮兜做人客，伊攏講：「我入來坐一下就好，等咧愛去別个阿伯遐，後擺才來恁兜。」阮雖然誠毋情願放伊走，毋拘阮知影囡仔人袂使傷無款！

我一直掠準三姑逐工攏是穿甲媠媠媠，親像伊轉來外家按呢的穿插；有一擺阮阿爸帶𤆬我出去看醫生，順紲去三姑兜，我看三姑身軀穿的，佮阮阿母仝款是粗布衫，頭戴葵笠仔，跤手包甲密啁啁，捾一桶[phun 廚餘]水去豬牢飼豬，原來三姑毋是像我想的，規工閒閒佇厝哩！

等我較大漢的時，我才知影三姑其實比別人攏閣較無閒，三姑丈家境無算好，毋拘三姑堅持予三个囡仔讀冊讀誠懸，散赤人，予囡仔冊讀愈濟，父母愈辛苦。三姑無論生活偌艱苦，轉來外家，一定攏是歡頭喜面．阮一直叫是伊的人生是快樂的！

幾何冬前，阮兜田園少、囡仔濟，生活過袂落去，阮阿爸𤆬帶[tshuā]阮規家伙啊唯[uì]故鄉搬去北部揣生路，阮兜唯庄跤搬去北部了後，三不五時仔，阮阿爸攏會轉來故鄉行行看看咧，別位無閒通去會使跳過，三姑遐，閣較按怎都一定愛去共行行咧，誠少共三姑遐漏溝去；逐擺阿爸唯三姑遐轉來，阿爸的心情總是歡喜幾何工，講著佮三姑見面微微細細的代誌。阮無通定定轉去故鄉看三姑，攏誠愛聽阿爸轉來了後講著故鄉的代誌，閣較愛知影三姑的消息。
無幾年，大表兄佮一个女同事結婚，我會記著阮阿爸轉故鄉食喜酒轉來的時，歡喜甲閣會唸歌詩，伊講：「恁三姑完成了心願，娶一个生做誠媠的新婦，兩翁仔某攏咧做老師，恁三姑辛苦的日子總算是行過來矣！」

是按呢嗎？阮嘛誠希望三姑是開始過著好命的日子！
毋拘；過一暫仔，阮阿爸閣轉去故鄉，轉來的時面憂面結講：「誠害，恁三姑煞娶一个啞口新婦。」
阮問阿爸，毋是講嘛是咧做老師，啞口欲按怎做教冊？
阿爸講是毋佮人相借問的啞口，毋是真正啞口。

原來三姑的新婦，拄著人毋佮人相借問，下班入門看著阮阿爸這个人客，恬恬著欲入去房間，三姑閣替新婦揣理由，講是教冊誠忝〔thiám〕，轉來厝裡較無愛講話，阿爸表面上同意三姑的講法，毋拘阿爸知影，對三姑來講新婦「知書」重要，「達禮」閣較重要，即款的新婦，三姑無講按怎，毋拘，無快樂的心情，寫佇三姑無講出來的面容。

尾仔，阮阿爸若欲轉去故鄉，攏是帶著為難的心情，因為，若欲去三姑遐，三姑的新婦毋佮人相借問，阿爸歹勢，三姑嘛礙謔〔gāi-gio̍h〕，無去共三姑看看咧，阿爸猶閣袂過心。

有一擺，阿爸唯三姑遐轉來，不但面憂憂，閣才幌頭吐大氣，阮問阿爸啥代誌，阿爸才共伊佇三姑怹兜看著的代誌講予我聽：

彼擺阿爸去到三姑遐，三姑拄佇灶跤無閒，看著阮阿爸，走出來客廳佮伊講話，一講，煞袂記得瓦斯爐咧燃〔hiânn〕滾水，無外久表兄唯灶跤衝出來，對著三姑大聲罵：「汝按呢燃滾水，厝會去予汝燒掉去汝敢知？．．．．．．

三姑對家己的無細膩誠艱苦佮歹勢，參阮阿爸見面的歡喜煞變做即款場面，阮阿爸看甲誠袂做得，本來想欲罵阮表兄，老大人無注意，講一个著好，哪著歹聲嗽罵遐濟；毋拘阿爸閣想講，等一咧伊若走了後，三姑毋知會顛倒閣去予表兄大細聲無，將規腹肚想欲講的話吞倒轉去。阮阿爸共我講，滾水燃甲袂記得是危險無毋對，毋拘嘛毋是啥乜刣頭的大代誌，閣再講，老歲仔人，袂記得代誌攏嘛會？無彩恁三姑予囝讀冊讀遐濟，攏讀對尻脊骿〔kha-tsik-phiann〕去！

阮三姑的新婦無幾年著連紲生兩个查某孫仔予三姑𤆬[tshuā]，老歲仔人𤆬[tshuā]囡仔的手路參少年仔無仝，會使講三姑疼孫仔疼甲足為難的，因為，表兄怹翁仔某對囡仔的要求參人無仝款，全規矩了了；袂使食糖仔、袂使啉飲料、袂使看彩色的電視（怹共彩色的電視調做烏白的，講按呢才袂傷目睭）．．．等等，表兄佮表嫂規工攏佇學校咧教冊，三姑疼孫，孫仔若吵，偷偷仔提糖仔予怹食，攏閣細膩交代，袂使予怹父母知。

三姑雖然疼孫，毋拘，伊𤆬[tshuā]孫仔𤆬[tshuā]甲足辛苦，毋是食穿的艱苦，是精神壓力的艱苦。

等我家己結婚、生囝了後，有一擺𤆬[tshuā]阮阿母佮阮囝去三姑遐，三姑佮阮阿母佮我三个人坐做伙，我足歡喜共阮三姑講：「三姑，汝看，阮阿母、汝、佮我，咱三个攏是三姑，坐鬥陣誠好呢！」我誠愛彼種幸福的感覺，三姑笑笑無講啥。伊看我𤆬[tshuā]拄咧學走路的幼囡仔，共我講：「看汝塊𤆬[tshuā]這細漢的囡仔，想著會驚，佳哉厝內這兩个，我共𤆬[tshuā]甲攏離跤手矣，想著會平安共怹𤆬[tshuā]大漢，實在感覺真佳哉！」

聽三姑講遮的話，我知影三姑是無人咧講的「雙手抱雙孫」彼種𤆬[tshuā]孫的快樂，干但是逐工个驚惶佮不安。我可憐的三姑！
彼是我上尾一擺看著伊，無外久，三姑家己選擇離開即个世間！

阮三姑離開世間的方式毋但使人心痛佮毋甘，閣有誠濟毋知欲按怎講的怨慼〔tsheh〕！

遐年熱人的下晡，三姑對後壁園仔走轉去厝內，佮三姑丈講，伊拄才共一罐農藥啉落去矣，三姑hông送去彰化基督教病院急救，救了一暝一日，嘛是無法度將救伊倒轉來。

阮阿爸佇台北聽講三姑蹛院，無人共伊講三姑是啉農藥，想講是老毛病發作去蹛院，等阮阿爸趕到病院的時，病院的人共阮阿爸講三姑已經「出院矣！」阮阿爸閣想講是伊身體已經健康啊，歡歡喜喜去到三姑怹兜，想袂到一入大門口，看著三姑怹兜咧辦喪事，阿爸才知影已經無法度閣有三姐通叫矣！

阮阿爸捧［phóng］著一粒碎糊糊的心肝，轉去台北了後，平常時無蓋愛啉酒的阿爸，逐工攏毋食飯，一个人恬啁啁佇遐共酒準飯三頓啉，阮阿母看著誠煩惱，閣毋知欲按怎共勸；過幾何工，阿母拍電話予蹛較近的阮大姊，叫伊轉去佮阿爸講話，阮大姊本成生作軟汫，閣毋甘三姑無去，嘛是干但佇遐陪阿爸流目屎。尾矣阮阿母想講平時仔阮阿爸佮我較有話講，拍電話共我講：「無，汝亦袂曉叫恁老爸去汝遐蹛幾工啊！」阮阿爸較疼我，嘛是體貼我不方便，囡仔細漢的時，我若是一通電話共伊講我穡頭濟，囡仔無人鬥顧，伊著誠緊趕來共我鬥跤手，我拍電話予伊無幾工了後，阮阿爸著來夠阮兜。

十幾年過去矣，我閣會記得阮阿爸來到斗六的時，彼个無神魂的形影予我看著誠毋甘，才外久無見面爾，阿爸規个人袂輸消風去仝款，瘦甲無精神，熱刜刜〔phut〕的天氣，我看著阿爸的面假若是寒人遐呢冷。

入來厝內，我想講遐熱的天氣，對冰箱提一粒水棃仔削予伊食，阿爸伸手接過彼粒棃仔，提佇手干但看無欲食，久久才講：「較早我破病，恁三姑毋知按怎儉，去買一粒棃仔予我食」，阿爸停足久的，大聲講：「伊是毋知影伊閣有兄弟hioh！」講煞，阿爸含佇目箍的目屎滴落來。

海翁36期
20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