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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01 00:01:25瀏覽678|回應1|推薦48 | |
唱完後,石翹翹笑著問甘某:
「你知道這歌曲中的意思嗎?(註)」
甘某又是笑著點頭表示知道。這下讓認為遇到知音的石翹翹更是高興,又為甘某添酒,還將剩下的酒喝了,略帶酒意越發嬌媚的說:
「我還有新的歌曲想要唱給你聽,還希望你不要笑我。」
甘某說:
「當然不會笑你,你就唱給我聽吧。」
石翹翹就理了理鬢髮、拉著衣角,斜瞇著雙眼、側放著玉足(註),慢慢的唱了起來,歌聲柔美曼妙而清新,同時顯露著各種嬌媚的神態,唱著:
「一自叢臺化劫灰,高山日日望夫回,芳心似鐵誰能轉,不在山隈在水隈。」
唱完時,石翹翹的雙頰泛起一片暈紅,就像沾染了綿綿春雨的桃花,嬌豔欲滴。甘某看得是慾火焚身,說:
「看著眼前比美酒還解渴的你,我心中實在是奇渴難忍,就請讓我們早點休息,品嘗一下那特殊的滋味吧!」
石翹翹聞言,也就笑著收拾了碗筷,關好了門,放下了帷帳,緩緩的褪去衣裳後親暱的靠在甘某身旁。一番挑逗下來,令甘某更加的狂妄放蕩,寧願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石翹翹則顫聲說道:
「還請你要溫柔一些,我這般如柔花嫩蕊的身子,恐怕受不得暴雨的摧殘。」
就這樣,二人就融洽酣暢的完成一場生命大和諧。石翹翹躺在甘某懷中,又吟誦了一首詩:
「今夕知何夕,得遇風流子,三生精魄中,一片斜陽裏。郎肯抱妾眠,妾願為郎死,……」
就請求甘某能接續將詩的末二句完成。甘某只是個武秀才,舞刀弄槍他在行,咬文嚼字就太為難了,所以一個勁的搖頭,顧左右而言他,想盡了半法推拖。石翹翹則一直撒嬌催促他快快接句,被她這麼媚態誘惑,甘某不但更是擠不出半個字,反而是再度的心猿意馬,指著自己的小弟弟,半開玩笑的回應說:
「又翹翹如石。」(此句一語雙關,除了接續詩句,又將石翹翹的姓名嵌入在內。)
此話一出,令石翹翹異常憤怒(註),恨恨的說道:
「想不到你儀表堂堂,卻是胸無點墨的草包一個,挑去那黑眼珠子,就算嘴還能說出幾個字,卻也與文盲沒啥兩樣,只配當個鄉村路旁栓牛用的樹樁子,哪裡比得上那西漢時為揚雄守墓的侯芭(註),連擺放在墓旁、鐫刻墓誌銘的石碑都比不上。你的語言粗魯低俗,又不懂得如何溫存,真真只是個淫棍而已!(註)」
話才說完,就將甘某推下床榻,將他一私不掛的趕出門去,甘某稍為逗留想要撿拾衣褲穿上,石翹翹就抬起玉臂奮力格擋阻攔,冷不防的給了甘某一拐子(肘擊),令甘某疼得就像是肋骨被打斷一樣,受不了疼痛而昏倒在地(註)。
等到天亮時,甘某才醒轉過來,發現自己光著屁股躺在一處茂密的草叢中,自己的衣服被扔得到處都是,還被泥水沾濕弄髒了。轉頭一看,自己的馬還在樹下吃著青草並沒有跑走,而周圍什麼房子都沒有,卻有很多座古碑。自己面前就高高矗立著ㄧ座大石碑,上面的文字字跡已經模糊的無法辨別,石碑的下方有一個孔洞,其中還有不明的液體在其中。甘某嚇得胡亂穿好了衣褲上馬回家,回到家後狂吐不已,吐出了滿滿一大碗的綠水,然後大病一場,病了一個多月後才逐漸痊癒。
甘某回到家後的第二天,有路過的人見到這塊大石碑時嚇了一大跳,對同伴說:
「這塊石碑一向是在城西的郊外,什麼時候搬到這裡了?」
卻不知道這大石碑就是前一晚甘某幫忙渡河的那個小娘子啊。
後來,因為這塊成了精的大石碑多次媚惑引誘村裡的少年,被人發現它成精作祟後,當地人就堆起許多柴薪,一把火將這塊大石碑燒得四分五裂,之後就再也沒有這一類的怪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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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憹氏對此評論說:
夜裡留客又獻身侍寢,這妖魅卻也算是非常有情。揮動衣袖放聲高歌,抱著被褥吟詩聯句,這妖魅也算是非常的風雅。等到它看破了眼前的情人其實是個目不識丁的粗鄙之人,怎麼會不因此與之翻臉、拂袖而去!
噫!明明是個武夫卻硬是要舞文弄墨,因而口出粗鄙之言,這才是令此石碑妖魅厭惡甘某之處,比厭惡甘某本人還要嚴重萬分。妖魅遇到這樣的對樣又該怎麼辦呢?總之,恣意做惡的淫亂兇徒,尚且被頑蠢不靈的石碑所斥逐;那些舉止灑脫的「雛技(辭意待查)」、嬌柔纖弱的才女,見到那些狂妄之徒,躲避他們就像躲避鬼怪的反應,也就該可以值得原諒了。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秦漢文章得未曾,可憐幼婦貌傾城,風流學士知多少,惕蘚摩挲最有情。」 此詩其中典故,緣於東漢、漢順帝、永建年間,上虞縣人曹娥投江尋父屍,五日後也已溺斃的曹娥背負著父親的屍身一同浮出水面,轟動朝野。八年後,東漢、漢桓帝、元嘉元年,郎中度尚遷任上虞縣縣令,感於曹娥投江尋父的孝行,上奏獲准為其立碑建廟,又由名士魏朗的學生、邯鄲淳撰寫碑文。 到了東漢末年、漢獻帝時,左中郎將蔡邕遊覽曹娥廟,讀完後,在碑後題了「黃絹幼婦外孫虀臼」八個字,時人多不解其意。後來,有一次曹操與楊修騎馬同行路過曹娥碑,見此八字,曹操問楊修可解其意?楊修剛要回答,曹操說: 「你先別說,讓我想想。」 於是兩人又騎著馬邊走邊想,直到三十里路以後,曹操說: 「我明白了。你說說你的答案,看我們的答案是否相同。」 楊修說: 「『黃絹』,就是有色的絲,『色』、『絲』兩個字合在一起就是『絕』; 『幼婦』,就是少女,『少』、『女』兩個字合在一起就是『妙』; 『外孫』,就是女兒的兒子,『女』、『子』兩個字合在一起就是『好』; 『齏臼』,是用來搗舂辛辣味調味品的器具,也就是盛受那些辛辣調味品,而『受』、『辛』兩個字合在一起就是『辤』,也就是『辭』; 所以這八個字的意思就是『絕妙好辭』,因為曹娥碑的碑文寫得實在是太好了。」 曹操聽後驚嘆道: 「爾之才思,敏吾三十里也。」(我的才智不如你,晚了三十里路的時間才能想通。)
註:「欹」,音「七」通「攲」、「倚」,傾斜、依靠。
註:「恚」,音「惠」,恨、怒。
註:原文影印掃描版「芭」前有一字不清楚,應為「侯」字無誤。 侯芭,又名侯輔,西漢巨鹿人,揚雄的弟子,亦為著名文學家。新朝、王莽、天鳳五年,揚雄過世,享年七十一歲,侯芭為之起墳,守喪三年。
註:「婬」,音意同「淫」,男女間不正當的性關係。
註:原文影印掃描版「折幾」的「幾」字可能是「骨」字。
改編自 《夜雨秋燈續錄》
原文:
《夜雨秋燈續錄》.卷一.石翹翹
邑有武弟子員甘生,東鄉人。 …… 笑問生曰: 「郎識之乎?」 生又笑頷之。 因復舉酒飲生,而自飲其賸瀝,曰: 「更有新聲,願獻郎君,乞勿齒冷。」 曰: 「第歌之。」 女乃掠鬢搴裳,斜眸欹足,緩聲而歌,柔曼婉孌,妖媚百端,歌曰: 「一自叢臺化劫灰,高山日日望夫回,芳心似鐵誰能轉,不在山隈在水隈。」 歌罷,頰暈紅潮如著雨桃花,鮮妍欲滴。生云: 「胸懷奇渴,有勝於酒者,乞早寢,嚐異味。」 女笑收匕箸,掩關下帷,解衣暱就,生狂蕩幾不欲生,女顫聲曰: 「丐郎徐徐,妾柔花嫩蕊,恐不禁暴雨。」 事已,融洽酣暢,女枕上又吟曰: 「今夕知何夕,得遇風流子,三生精魄中,一片斜陽裏。郎肯抱妾眠,妾願為郎死。」 乞生續韻,生惟搖首,女媚不已。生忽猿馬又動,以具示之曰: 「又翹翹如石矣。」 女大恚曰: 「不圖爾表表如此乃胸無墨汁,眼抉烏珠雖能言與沒字同拙。只可向三家村畔作繫牛樁,那堪鎸□(侯)芭奇字,語言粗鄙,不解溫存,真婬兇也。」 言已,遽推下榻,裸麾出門,稍逗留,即玉臂摯肘,痛幾折幾(此「幾」字可能是「骨」字),昏然臥地。比曉,乃臥於叢薄,衣履拋灑,泥水沾濡。視馬猶囓草未逸也。而舍宇全無,惟多古碑,一座巍然在前,字跡漫漶,下有孔,津液猶涔涔焉。歸吐綠水盈盞,病月餘。 次日,行路者見碑大驚,謂: 「向在西郊,何時移此?」 而不知乃甘生夜度娘也。 嗣後屢媚村之少年,後土人攢薪焚之,怪遂絕。
懊憹氏曰: 昏夜留賓,玉肌薦寢,魅亦有情甚矣。揚袂高歌,擁衾聯句,魅又風雅甚矣。殆至勘破情人一丁不識,那得不反目麾去! 噫!武夫操雅,取其厭討,憎有勝於甘生萬萬者。魅遇之又當如何哉?總之,肆惡淫兇,且為頑蠢不靈之石所擯逐,彼翩翩雛技、楚楚佳人,見狂且而避如鬼物者,可以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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