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穎

　　有一次在飛往倫敦的班機上，遇到兩顆洋壞蛋。

　　我本來是在甜美夢鄉神遊的，卻斷斷續續聽見空姐和這對英國情侶的說話聲，側耳仔細聽他們的口音，判斷是英國的鄉下人；呵，他們八成是第一次出國坐飛機，還學劉姥姥逛大觀園，鬧了好一場笑話。

　　壞蛋是怎麼個壞法？

　　聽隔壁座位的同鄉留學生這麼說：兩顆洋壞蛋在亂逛機艙時瞥見前面艙等的乘客躺著睡好舒服，於是他們就嫌棄經濟艙座位太小太擠，企圖以不合理手段要求升等；升等不成，便大鬧機艙、辱罵空姐及本國人民，已經鬧了好一陣子。

　　既然已吵醒了我的好夢，本姑娘閒閒沒事便旁觀了一會兒，親眼見到他們一直在騷擾空姐，ｆ開頭的字斷斷續續迴響在機艙裏，真是丟光了大英帝國的臉。

　　壞蛋曰：「我們要換到前面的座位，那種椅子比較舒服。」

　　空姐拿出帳單曰：「不好意思，是這樣的，如果你們想升等是要額外付費的，費用是＄ xxx ，麻煩你們現在付清。」

　　壞蛋曰：「喔！錢錢錢，你們就光會要錢。」情侶倆一搭一唱，竭盡所能數落空姐、嘲笑侮辱這台飛機隸屬的國家，搞不清楚他們此刻踏的地板是誰的國土延伸領域。

　　呵！真的是鄉巴佬第一次出國耶，我差點笑破了肚皮。

　　兩顆壞蛋不想付錢（也可能是沒錢），於是升等不成，男的乾脆往座位前那塊安全門區域的地板一屁股躺下去……嘩～我眼睛瞪得老大，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了！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眼珠子，瞄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嗟～都飛行這麼久了才要求升等？再過兩個小時就要到倫敦了耶！他們就不能再忍耐一下嗎？簡直是無理取鬧、耍混蛋故意找碴嘛！

　　幾位空姐輪流好聲好氣地請他起來、要他在原位坐好；男人一耍狠，居然就伸手要去拉開機艙的安全門，他的動作當然及時被空姐制止了，但那一瞬間可真是嚇破我的小膽，我一張臉都青過西瓜皮了。

　　看到自己國家的空姐們這樣被洋人糟蹋，我感到非常非常憤怒。

不過、其實、當然，還有絕大部份原因是自己怕死啦；嘿，若跟著這兩個瘋子摔機去見閰王爺，還要幫他們免費翻譯耶，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不划算！

　　他們是瘋子耶，跟瘋子講什麼道理？跟瘋子還客氣什麼？我當時真的很想使出天殘腳踢那兩顆壞蛋，把他們踹到外太空變鹹蛋超人。

　　但我又怕自己的輕舉妄動會更加激怒他們，那時後果將不堪設想，於是只好乖乖地坐著；而身旁幾位被他們惹怒的乘客早已發揮眼不見為淨的「大無畏、不理會」精神，自顧自換到後方座位去看好戲，完全忘了我們「百年修得同機飛」、「同在一艘飛機上」，是生命共同體呢！

　　一位忙壞了的空姐也不忘稍稍展露勉強的笑臉，安撫一下坐在壞蛋周遭的乘客：「如果他們再這樣下去，我會去請機長來。」

　　機長？

　　我眼睛一亮，本姑娘長這麼大還沒在飛機上見過機長耶！

　　我像吃了顆定心丸，靜心想了一會兒～空姐對壞蛋客氣是因為壞蛋也是顧客，奉守「顧客至上」理念的空姐是不能得罪客人的；那麼，同理可證，我也是顧客，我也是不能得罪的呀！

　　好！

　　於是我突然像被自由女神附體般，勇敢地舉高右手對空姐說：「我想，妳現在就可以請機長過來了。」

　　空姐不解。

　　我指著壞蛋用中文說：「他剛剛是不是有拉逃生門的手把？」

　　「是！」

　　「我覺得，我的生命安全受到嚴重威脅！」

　　空姐瞬間會意，與我交換了嚴肅的一眼，點頭連聲稱是，就去將機長請來了。

　　高大的金髮外籍機長「應觀眾要求」出現，稍稍安撫了兩顆壞蛋一下，然後，就走開了。

　　可是該死的，那兩顆壞蛋又故態復萌，一個睡在逃生門前的地板上，一個把腳蹺在逃生門的門把上，越來越過份了，我恨不得此時來個大亂流，把沒有綁安全帶的他們彈飛到天花板去當壁虎。

　　空姐們來來去去，甚至開始失去耐性，喝斥他們坐回原位、繫好安全帶；可兩壞蛋還是不聽，像七爺八爺般，尊貴地杵在機艙裏。

　　過了一會兒，機長突然廣播：「有一對男女一直試圖危及飛安，不但把腳放在緊急逃生出口的把手上，還睡在地板上，我與機上同仁對他們屢勸不聽的結果，方才已經請了倫敦警察在飛抵時待命。」

　　嘩嘩嘩～機長發飆了，真是帥呆囉！

　　全機艙的人突然大大騷動，全都在探頭找尋這對「傳說中的男女」，同時間，大家也都感到一陣不安的氣氛像灰塵般揚了起來。

　　這兩顆洋壞蛋就這樣安靜下來了，洋人對洋人的警告，看來比較有用。

　　約半小時後，飛機終於安全抵達了倫敦 Heathrow 機場；機身停妥後，空姐以甜美的聲音廣播：「請各位稍待片刻，倫敦警方將到機上執行安檢任務，謝謝您的耐心配合。」

　　哇～真的耶！電影裏面的場景就這麼發生了！

　　一女三男的全副武裝帥氣英國警察就雄糾糾、氣昂昂地踏進了機艙，雖然他們沒有出聲，但我由一陣威武雄壯的正義氣勢中彷彿聽見他們嚴肅喝問道：“是誰在作怪？”

　　全機乘客一顆顆腦袋都在剎那間變成向日葵，轉向有太陽光芒的正義使者方向。

　　只見警察圍著兩顆乖乖坐著的壞蛋嘰嘰咕咕了一陣，然後女警就將女犯押著，兩名男警押著男犯，另一個員警帶隊，浩浩蕩蕩收服了壞蛋，拯救了世界和平。

　　抓到兩顆洋壞蛋，又救了全機人的性命，嘻～這是我至今為止做過最引人注目的事。

　　在帥氣的英國警察將壞蛋銬上手銬帶走時，全機乘客報以熱烈鼓掌、歡呼聲此起彼落（嗟～真的很像在拍洋片）；雖然掌聲是賞給執行正義的警方，但那一刻，我額頭卻燙得像滷蛋、臉紅似熟透的蘋果。

　　嘿，真是不好意思呢！

路人甲 p.s. ：真正做出「引人注目」之事的，是那兩顆洋壞蛋吧？嗟～

方穎　 p.s. ：逞英雄是有代價的，時差加上驚嚇，本姑娘當天晚上惡夢連連、發燒頭昏；至今機上情景仍歷歷在目、永誌難忘。

【空中驚魂記】／方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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