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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海筆子/櫻井大造 【來自東日本的報告】───自然恐怖主義(受災)的戰後以及國家恐怖主義(被爆)的戰時 ---- 核戰的國家化和難民的烏托邦
2011/06/14 21:49:23瀏覽1358|回應4|推薦70

2005年小劇場初體驗─《台灣Faust》

原本我以為台灣 Faust 是祖珺要學生看的功課,祖珺她搖頭,這齣戲不是她帶學生來,是學生自己要來。嗯!學生的進步性顯然是我這個歐巴桑望塵莫及的!

祖珺一面招呼著學生,一面說著希望廣場的民眾也能來看,我知道她的意思,像我這傻里瓜幾的民眾走上了街頭,以為觀察看見了什麼,然而那個認識的層面是很粗淺的,也許只是簡單的倫理道德議題,然而真正的歷史文化層面,更應該看看。我不欠缺"行",而是欠缺"思",理論閱讀觀察沈潛修行與實踐,永遠是無止盡的功課。

祖珺一向是那麼有深度與內涵,可是魯夫我看的懂嗎?朋友曾請我看雲門舞集的”合唱”與”行草”,觀眾如癡如醉,我則是忘我的睡到滴口水,最後是被如雷的掌聲嚇醒,趕緊跟著大家一起鼓掌,所以我實在沒有把握是否能完全不打瞌睡撐完三個小時。祖珺掏腰包請學生們看戲,我一直虛情假意的推拖拉,其實是怕自己呼呼大睡沒文化的樣子給祖珺瞧見。

台灣 Faust完全顛覆我對看戲劇的想像──劇場不是在建築物裡,而是在空地的帳篷裡,不是平滑的大理石地板,而是貨真價實的土地。我還不小心跌了一個踉蹌,因為腳上的土地也不是平坦的。座位呢?幾乎是與鄰坐沒有距離,不是一個人一個位置,而是一排排木箱,彼此的肩膀都可以微微碰到,這點讓我很害羞,我也不知自己不自在個什麼勁?還是我與人疏離慣了?小劇場與觀眾的距離非常近,不像我們看雲門,舞台是十分遙遠的,這個空間演員與觀眾的關係極為親密,演員也可以常從觀眾席走入劇裡。

帳篷裡面滿滿都是年輕人,大概只有我是中年人,每個人的服裝都很隨意輕裝,只有我這個歐巴桑穿著套裝高跟鞋,活像個外太空的 ET 冒失闖進地球來,我覺的全身發燒。祖珺很瀟灑,坐下喊熱,接著她扭著扭著很快速的脫掉裡面的衛生衣來,沒有穿綁,衣服根本不必去廁所去脫,在很多人的面前她就這麼輕鬆自在的完成了,喔,天呀,我不知她怎麼辦到的?脫完,頑皮地對我,對後面的同學作鬼臉,一勁兒個天真瀾漫的笑,我總有一種錯覺,以為她年紀比我小,不過果真只是天真瀾漫嗎?不!她是推動多少困難的社會改革,援救雛妓、推動老兵可以返鄉、關心農民、工人,多少個運動裡她是幕後隱形的推手,從不自持也不居功,謙沖低調到讓人難以想像,她總是保持著青春昂揚前進的精神,然而她有一種清醒,不會隨世俗沈浮,名利如浮雲,她一笑置之的拒絕,她有一種大氣,這種大氣,是歷世難得一見。 

小劇裡的元素相當豐富,我開始嫌棄雲門蒼白了,也開始思考國家劇院的問題,為什麼國家劇院比這種場地顯得蒼白無力感?雄偉壯麗有之,然而空間再創形式比不上小據場。在資本主義與現代化的意識下,我們以為大的、潔淨的是好的,然而過度簡化的優雅,如高高的雲端,神聖不可侵犯,反而小劇場的形式,空間的表現手法的自由度大大的展開,地上可以升火,可以有流水與小船,畫面十分豐富。

只是演員很辛苦,小段敲破軍史館的玻璃,是真的徒手去敲,每一場每一場敲到他的手不得不包裹著布,還有不斷地重複從階梯滾落下來的戲碼,哎,櫻井大造這位導演怎麼這麼折騰人?也很佩服櫻井大造台灣 Faust 並沒有向政府申請經費補助,全然靠買票的收入,坦白講,好嚴苛的生存條件!為了觀點的自由,放棄作豢養的狗,寧作荒野的狼。 (註1)

換來的,是觀眾高張的情緒,哈,這次我居然沒打瞌睡!真是奇蹟!

雖然台詞沒完全聽懂,僅知道時空背景似乎是講白色恐怖的事。

我們都是踏在這些無名屍骨上向前走 」光是這句話就讓我震動,很想掉淚,我想到我們現在所享有的,都不是憑空掉下來的 …

白名單:(走上右側的舞臺放聲呐喊)

你是否正義凜然地面對寒冬 你是否春花蕩漾地迎接春天

寒冬怎樣流血凍土如何融化 豔陽的春天如何在廢墟中把花朵培養

梅妃:(走上左側的舞臺放聲呐喊)

冬和春的臨界點 小麥為何垂了頭 在白雪下竊竊私語

為何麥苗雖被踐踏 卻永遠有麥穗生機盎然的高高抬頭

雜草如何深深紮根 在貧瘠的土地上聚居

野薔薇如何把岩石打碎 如荊棘般不息繁殖

黴菌為何於暗室中孕育生命 如曲黴菌般密密繁衍

竹筍在土地中準備著什麼

與蟒蛇一起上擊長空 還是暗自研磨銳利的竹槍

發巫祀:(登上中央的舞臺放聲呐喊)

你知道嗎 孕育春的冬夜的陣痛是如何強韌

你知道嗎 肉體是怎樣流血 靈魂如何栽花

肉體和靈魂如何相會 與鮮花和鮮血一起放聲鳴唱

《台灣 Faust 》劇本最後取自韓國詩人·故金南柱的詩,翻譯 / 胡冬竹)

啊,我好喜歡金南柱的詩!

結束後,這些演員又化為工作人員忙碌了起來,學生熱心地幫劇團搬道具,實在難以想像這一群工作人員在這個雜草叢生的空地自搭帳篷,既演戲,又在此地輪流煮大鍋飯和留守,真是體能的大考驗。

我這個劉姥姥看了一種新興劇場,很小,很悍,很潑辣,野地裡冒著思想的嫩芽,而宗興回程一路陪著祖珺,一面討論著楊儒門的事,一群同學騎摩托車從身邊經過時,很熱情地頻頻回頭向祖珺笑著揮手…… 祖珺的好人緣,隨時都不斷地發生....

難忘 2005 年的看戲經驗,而當時的導演也就是這次主講人 櫻井大造,我好奇櫻井大造怎麼看待福島這次核災?他如何切入,他的看法是什麼?從國家角度看核能政策,亦或者,從我們人民的角度,又應該持什麼樣的態度去審視國家的核能政策呢? 桃花過渡,何處是人類的桃花源呢?

櫻井大造,1970年代畢業于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學部,當代日本重要的帳篷劇導演


台灣海筆子/櫻井大造 【來自東日本的報告】───自然恐怖主義(受災)的戰後以及國家恐怖主義(被爆)的戰時 ---- 核戰的國家化和難民的烏托邦

時間 6月20日 · 19:30 -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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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 台灣海筆子(台北市林森南路120號地下室‧近捷運中正紀念堂站4號出口‧電話:2358-3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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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人 台灣海筆子(Taiwan Haibi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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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情 【來自東日本的報告】


自然恐怖主義(受災)的戰後以及國家恐怖主義(被爆)的戰時 ---- 核戰的國家化和難民的烏托邦

報告人:櫻井大造(台灣海筆子主創者 / 野戰之月海筆子(日本)主創者)
時 間:6月20日(一)晚上7:30


⋯⋯地 點:台灣海筆子(台北市林森南路120號地下室‧近捷運中正紀念堂站4號出口‧電話:2358-3115)

最近,在<東京>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過著日常生活似乎變成了一種禮貌。這是一種細微的表演、作戲啊。心情簡直和生活在70年前大東亞戰爭的<戰時>一樣。

全世界的統治階級,至今仍舊無法妥善處理受災和核電廠所造成的問題。因此,他們便將時態錯置。也就是說,僅將遭受災難和核電廠造成的問題當成是「發生於過去的不幸事件」,著手準備<復興>計畫。

因此,所謂的<復興>對人民而言是危險的意識形態。這是由於<現在>明明就還在進行當中,但卻被當作是已經結束的事件來處理的緣故。但是日本的公民社會還不至於愚昧到如此簡單便能被動員起來的地步。因為這次的<復興計畫>是以維護國家(利益)為重心所訂立的計畫,也就是「為了拯救日本這個國家而訂立的復興計畫」。這一點國民們也心知肚明。但是,國民們沒有能夠與之對抗的人脈或是系統組織。這既是他們最脆弱的部份,但同時也是將來微小的可能性。

全世界的領導者們相繼前往災區。因為統治階級的利害關係是一致的。不管是中國的溫家寶或是韓國的李明博總統,都來到Fukushima(福島),僅只是吃了一口福島的蔬菜,便紛紛對外表示「日本國是沒有問題的」「核電廠意外是發生於過去的不幸事件」。正因為「核電廠」和「日本國家機能」對整個東亞地區的統治階級・中產階級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他們才會合演這樣的一齣戲。

面對擁有Atomicbody(原子能身體)的<復興意識形態>, 為了要直接掌握和應對這樣的<現實>,東日本的居民們(貧困=擁有生物性身體的我們)開始一邊摸索一邊進行各式各樣的活動。

野戰之月海筆子的成員押切珠喜(TAMAKI——山形縣溫泉的經營者),4月初開始在宮城縣的石卷市成立義工組織。從那之後,野戰的成員便輪流前往駐守支援(現在在當地的是森美音子和OKAME)。在那裡的<現實>是「為了保命的原始性格鬥」以及「為了獲得最低水平的生活而奮戰」的災區生活。那不僅僅和國家的<復興計畫>無緣,有時甚至還互相衝突。

而在福島,災民還必須以被爆者(原指在長崎,廣島原爆中受核輻射影響的受害者)的身份生活著。被爆者的生活方式,取決於「核電廠」這個國家政策。而這也是全世界所有國家(包括台灣)的國策。

「所謂的國家到底是什麼呢?」

———— 摘自 櫻井大造 給台灣朋友的信


櫻井大造【編導暨演員】簡介

生於1952年。從在早稻田大學時開始戲劇生涯,至今35年來,一直以劇作家、導演、演員的身份從事活動。主要活動以帳篷劇爲中心,也為其他日本舞演出、現代木偶劇、劇場朗誦等活動提供劇本。至今共執筆劇本35個,演出作品達到40個。曾在早稻田大學文學部、東京經濟大學、武藏野美術大學任講師。著有《轉戰之風》、《野的劇場》等。

近年編導作品:

1999年 日本野戰之月 《Exodus(出核害記)》 編導暨演員 東京 台北 廣島 小倉(九州)

2000年 台灣差事劇團 《記憶的月臺》 導演(鍾喬編劇/共同導演) 台北 廣島

2002年 日本野戰之月海筆子 《阿Q基因》 編導暨演員 東京

2003年 日本野戰之月海筆子 《阿Q年代記─陷阱與俘虜》 編導暨演員 東京

2004年 日本野戰之月海筆子 《最上之夜》 編導暨演員 日本山形縣(戶外演出)

2005年 台灣海筆子企畫 《台灣Faust》 編導 台北

2005年 日本野戰之月海筆子 《新天使》 導演暨演員 光州(同時擔任韓國光州藝術節顧問)

2006年 台灣海筆子 《野草天堂─Screen Memory》 編導暨演員 台北樂生療養院及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2006年 日本野戰之月海筆子 《野草天堂─海峽與毒藥》 編導暨演員 東京

2007年 台灣海筆子 《抵抗論07》 編導 台北樂生療養院(戶外演出)

2007年 台灣海筆子、日本野戰之月海筆子《變幻 痂殼城》編導暨演員 台北、東京、北京

2008年 日本野戰之月海筆子《日本歌仔戲─阿Q轉生》編導暨演員 東京、廣島

2009年 日本野戰之月海筆子《棄民─驅煞舞》編導暨演員 東京

2010年 北京 臨˙帳篷劇社《烏鴉邦²》導演暨演員 北京

(  如果說,藝術就是“深層反省的形式”,恐怕沒有什麼會比演劇更被試探到反省的深度。在那裏,在現實中生存的人們,背負著種種歷史性,在掙扎、摩擦中不悔地存在著。


在現實中,作為不平等、非對稱的存在的人們,如何獲取“對等性”,從而形成劇場這一個場,這恐怕是演劇的最大的難題,但也是重要的問題意識。如果,演劇這個場中,沒有運作對等的關係性,那麼,“反省”就變成很偏狹的東西,只是再生產新的壓迫關係,不斷製造“反省”的種子而已。


    對等是指互相之間要自立。自立是指以一己之軀面對強大的“世界”。不妄自卑下,縮緊身體,義無反顧地立於“世界和他的威權”的面前。
    
    此次,我們的行動計劃,沒有向公共機關要求任何援助。如果要問為什麼,國家或與之相當的財團所提供的援助,通常不只是單純的金錢的借貸、贈與,因為“威權”會被作為附加條件。我們並不想通過那樣的“威權”來輔助我們此次的共同行動。因為那被附加的“威權”,會勾起我們安於自身舊有姿態下的自我認同。

    現在,我們置“威權”的利誘而不顧,隨時準備赤裸地出發。這在現在的臺灣,恐怕尚為特別之事。並非只是金錢的問題,實在因為,無論在什麼地方,也沒有什麼可以保證我們的行為。我們只有自力更生地相互尋求保證。我們手頭上有的只是對“對等的關係”的希求和支撐它的“信賴關係”。


    我們權且把這個場稱作“新公共性”。一直以來委身於國家的公共性和它所持有的正統性。我們選擇不在這樣正統的公共性之上建立劇場,正是此次我們的“表現”的意志所在。這也表現在我們與觀眾和建立帳篷的近鄰居民的關係上。觀眾和近鄰居民也不可能躲在任何威權或既定觀念裏觀看我們的“表現”。也就是說,我們的場並不存在“服務和消費”或者“威權的兜售和甘受”。


    當然,“新公共性”也決不是簡單地被發明‧發現的。那樣做就可以,或,這樣做就好,恐怕“新公共性”與這種對“場”的提及是相距甚遠的。我們要動員我們的各種“智慧”,那“智慧”要通過與我們作業的“手”的協作而被不斷確認。我們在此所說的“手”,是與我們亡去的長輩親人(並不指骨肉親人),還有我們尚未出生的孩子們(並不指骨肉親人)緊緊相握的“手”。


    最後,比什麼都重要的是,我們只有無悔地讓現在的我們自己——沒有任何威權、不被任何自我認同收留的自己——與“世界和它所擁有的威權”對峙,我們才能啟程出發。那正是名為演劇的場和在這場中聚集的人們所必需挑戰的“反省的形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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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mayersu&aid=5324667
 引用者清單(1)  
2014/09/26 03:55 【udn】 比價後還有更低價!魯夫 舞台 最後 機關比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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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郭譽孚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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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謝您的分享‧‧‧
2011/06/17 14:26

感謝您的分享。

尤其這篇村上的講演。

泥土敬白


大老鷹姐姐(mayersu) 於 2011-06-18 00:10 回覆:

感謝千葉大學蔡敦仁與陳炯霖先生,在最快時間給我們兩個中譯文,讓我們可以快速理解春上村樹這位作家,不僅作品暢銷,而且在面對日本政府處理核災的嚴厲批判,不假辭色,讓我們看見一個有為作家,不只是汲汲營營成為成功有名有錢的個人,他也會記得自己的社會責任,不會對老百姓的愁容視而不見,對災民人飢己飢人溺己溺無私奉獻的愛


JKTsai 老鼠嫁女兒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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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人民思考後決定要不要核園
2011/06/16 08:27
核電核能,不能零風險!

若不發生核事故,核電成本低,不污染空氣,似乎划算擁核能!

若億分之一,如美國,如蘇聯,如日本,發生事故了,人民生命,包括瞬死,包括漸死,及生態環境浩劫,總共成本昂貴巨大,甚至不能彌補時,則甚不划算!

但由人民思考後,決定要不要核能!

拜託,看神看佛看良心,樓下的,不要再分藍綠了!
大老鷹姐姐(mayersu) 於 2011-06-17 23:28 回覆:

謝謝JK Tsai,如您所言,十分感謝!


丹書鐵券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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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以核安掛名?所為失錯!!!
2011/06/16 00:22

任所核四基建弊案弊端多多,更全不顧核安!

核四既因民進投讚成票通過,更者除基座焊縫以劣級焊條粗焊...

更者其間圍堵體,,依探當時下包有所不按;然今不只虧累台電,

當任所為罪推台電之例比比皆是,只是掠前人奖功,罪推前人及後承

甚劣無品,更魔貪贓枉法,希全民為此除綠以良國人!!!

大老鷹姐姐(mayersu) 於 2011-06-16 00:39 回覆:

把人民的生命安全視若無物? 文 編輯部 /撰文/羅弘旭/研究員/陳兆芬

資料來源:http://mag.chinatimes.com/mag-cnt.aspx?artid=7253&page=1

  • 2011-03-23
  • 第744期


揭開核四廠潛藏的四大「人為災難」

一場天災,讓一向以施工嚴謹著稱的日本核電廠也難逃核災的發生。反觀台灣的核四,不但有位於斷層、活火山帶的疑慮,主事者台電公司還以拼裝車的技術,造出全球最複雜的儀控系統,施工過程更是工安事件不斷,核四早已成為台灣人揮之不去的夢魘。

地震加上海嘯,讓日本福島核一廠四組機組連環發生氫爆,成為繼美國三浬島、烏克蘭車諾比核電廠之後最嚴重的核災,也引發台灣民眾對核電廠安全的質疑聲浪。為了讓國內民眾放心,台電三月十五日緊急滅火,開放媒體參觀核一廠,強調核電廠的設計,足以抵擋七級以上地震和十公尺以上的海嘯。

只是過去二年來,台電屢屢被踢爆核電廠違規變更設計、施工現場起火等工安問題,此次福島核災,再度喚醒大家對於核災的警覺。三月二十日,超過五千位民眾走上街頭,高喊「我愛台灣、不要核災」,其中最主要的訴求,就是「核四工程弊端叢生,應立即停建。」

核四,這個從一九八○年就準備興建的核電廠,自提出計畫三十年來,經歷預算凍結、解凍、停工、復工等一連串波折,期間,反核人士的抗議更不時提醒台灣人有關核災的夢魘;過去,民眾安慰自己,這就只是個夢魘而已,但這一次的福島核災,卻讓我們發現這個夢魘異常真實,彷彿核災巨獸正伸出長長的爪子,向你我走來。

災難一 迥異世界作法,宛如拼裝車的核四

過去台灣的核一、核二、核三廠,都是直接購自美國廠商的產品,例如奇異公司(GE)的發電機組、美國貝泰設計顧問公司指導現場施工等,但當初政府為了提高發電廠自製能力,卻讓核四廠成了「拼裝產品」。台灣電力公司在一九九五年把興建核四工程原先的統包規畫改成分包,將最重要的核島區分包給數十個包商,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副祕書長洪申翰形容:「這是迥異於全世界核電廠的作法」。

前美國GE核電工程師、現任核四廠安全監督委員的林宗堯表示,國內採購制度最常採取低價標,台電發包設計找了史威顧問公司,許多零件設備還是由台電自己採購,如此將導致工程介面的複雜與不同調,使得儀控系統整合成為台電工程師口中「不可能的任務」。
林宗堯形容:「這種設計,造出全球最複雜的儀表控制系統,當初停工引發批評,但許多核電廠人員其實鬆了一口氣。」

委由缺乏經驗的公司來設計,在核四施工過程中,就已經頻頻傳出各種意外案例。二○一○年三月底,核四電廠一號機主控室發生火災,儀控設備中的不斷電系統(CVCF)故障失靈,當中四分之三的電容器、七十片系統控制處理器被燒毀,緩衝異常電流的突波吸收器也盡數短路,事件造成當時主控室的顯示盤面失去電力;倘若這場意外是發生在反應爐運轉後,將會使工程師無法掌握反應爐的溫壓、冷卻水流、水位,洪申翰認為,這「簡直就像是蒙著眼睛開車。」

一般來說,核電廠的重要控制系統,都會有兩套電源設備,使用中的電迴路設備若發生了意外,能將系統立即且平順地切換到第二套,這場火災事故,就是第一套電路設備起火短路,當系統切換到第二套電源後,第二套也燒毀失靈,才會造成主控室指示盤面失去電源。

洪申翰說:「這種在全世界核電廠從沒發生過的事情,卻發生在核四,全是因為台電將核四的儀控機電工程分包給數十個廠商,如同拼裝車一般,一塊一塊的發包、採購、施工,再由台電自行整合。」

這種拼裝出來的儀控系統,沒有前例的應變措施可循,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狀況中,整理出標準作業程序,應付可能產生的意外,這種拼裝車,是核四的第一個災難。

災難二 建在活火山和地震斷層附近

一○年九月,立委田秋堇召開記者會,指出距離貢寮鄉核四廠二十公里處的海底,有活火山分布;除了台灣核四之外,世界上另一座核電廠蓋在離活火山這麼近的地方,只有菲律賓的Battan核電廠,這座電廠附近至少有二處火山,Battan核電廠從一九八五年完工以來未曾運轉,原因之一就是當地的火山潛伏危機。

而核四附近的活火山,數量卻相當驚人。台灣海洋大學應用地球科學研究所教授李昭興,曾乘坐日本的學術潛水艇至海底拍攝探勘,發現貢寮核四廠址半徑八十公里海域內,有七十幾座海底火山,其中十一座是活火山,有活躍跡象,這些火山的異動,絕對會對核四安全有所影響。

但是核四周邊的地理隱憂不只有火山,根據台電公司本身的核電廠址選定標準,距廠址八公里內,不能有長度超過三百公尺之活動斷層,而「枋腳斷層」距離核四原子爐的爐心,卻只有不到兩公里!

曾提出東海地震與濱岡核電廠的危險性的日本學者??邦雄,去年特地來台灣調查枋腳斷層,在現場找到四條可能斷層,按照幾條斷層可能位置推斷,在核四一號機、二號機的爐心附近,也可能有斷層線的通過。
經濟部中央地質調查所不否認這些斷層的存在,但是認為枋腳斷層在過去調查和最近的資料顯示,都沒有發現活動的跡象,因此不被認為是活斷層。

只是對於活斷層和死斷層的定義,各個國家不同,邦雄認為:「區分死斷層、活斷層意義不大,重點是如何防範它可能帶來的災害。」

雖然核四已經被質疑附近有火山和地震的隱憂,但台電卻認為核電廠的設計早已把這些都考慮進去,台電副總經理黃憲章說:「核電廠如果遇到火山爆發,會停止機組運轉,機組停止後的散熱電力供應調度,也不會造成問題。」他更強調:「核四已經把防海嘯的設計都考慮進去。」

但這次日本發生規模九的強震,超越日本一百四十年地震史紀錄,顯示地殼環境的變化越來越劇烈。但是核電廠所謂的耐震度設計,主要是依據過去的地震資料,以及已知斷層位置,日本福島核電廠耐震度○.六G(重力加速度)的設計,並不足以應付這種百年一見的天災,更何況台灣核電廠耐震度僅○.四G!

當這種天災來臨的時候,林宗堯指出:「台灣核電廠雖然有備用發電機,但是地震一旦發生,所有設備都可能發生位移,或被掉落物件壓垮的問題,電線電路也都可能被震壞,冷卻水系統可能被壓壞,根本防不勝防。」

福島的核災已經告訴我們,面對大自然的威力,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不會發生」和「足以防阻」,這些人定勝天的態度,只是把全台灣人民的生命,押在對抗大自然力量的賭注之上,台電自認可以對抗地震和火山,是核四的第二個災難。

根據核電廠主管機關原子能委員會未公開的《二○○七年核四工程管制報告》,核四工程在○七年,一共有三九五件台電自行變更設計,其中二十件涉及安全問題。而違規最嚴重的,是反應爐的「緊急冷卻水道」焊接工程,未按照美商奇異公司的設計施作。台電回應:「這些現場施工設計修改案,均未涉及核能安全功能之修改。所有修改均須由原設計廠商或由具有相同資格之認證公司審查確認設計修改,取得認可,再報原能會核備,絕不可能有擅改設計情事。」

災難三 台電擅自變更核四設計,並隱匿實情

但這些修改,後來又被陸續爆出包括核四廠核島區一、二號機的墊片、導線管材質,改用較便宜、卻易燃的尼奧普林(neoprene)及不耐蝕的電鍍鋅材質,更讓環保團體質疑強度較低,但核四工程督導組長林俊隆卻認為:「是奇異設計規格過高!」

對規格上的更改,台電承認確有其事,但澄清:「有關墊片部分,台電已向原能會承諾尼奧普林材料不會使用於電纜線製造,導線管配件出線盒之墊片係以金屬板鎖固,露出空氣部分極少,即使發生火災,亦不易燃燒,且墊片數量甚少,故應無燃燒釋出有毒氣體之顧慮。」
導線管部分,台電強調,原設計並未規定配件部分須使用熱浸鍍鋅,僅規定使用年限,「所以使用電鍍鋅亦可符合本案採購規範要求」。但耐人尋味的部分,修改設計此事被揭露之後,台電把某些修改設計,定義為所謂的「第一類變更」,也就是「第一類為非安全相關之設計變更」,不需要知會奇異公司與原能會。

但到了今年,台電又再度被媒體報導擅自變更七百多項安全設計,實際上,台電公司設計修改項目共計一五三六件,其中奇異公司還有六二○件的變更審查作業尚未發回同意,就連原能會核管處也質疑:「奇異公司已經指派設計人員至工地,為什麼還有這麼多項目變更設計!」

清華大學核工所教授白寶實認為:「如果需要修改設計,就代表有不周延之處,不應該是做了再來修,而是應該停工,重新設計。」台電這種「邊設計邊施工邊發包」,自己認定強度標準的作法,正是核四的第三個災難。

去年三月底,核四電廠一號機主控室發生火災,儀控設備中的不斷電系統故障失靈,這則公安事故經媒體披露之後,環保團體去追查核電廠建廠管制現況報告,才發現從三月分到五月分的報告,都沒有這樁核安事故,整件事被台電和原能會封鎖三個月,若非有內部人員向周刊爆料,全台灣恐怕沒有人知道。

災難四 過度自信,不能戒慎恐懼的心態

台灣環境保護聯盟祕書長李卓翰表示:「去年的四月三十日,台電在核能安全監督會議中,隻字不提這個意外。」他認為,核四除了既存設計規畫問題外,安全監督系統都不能讓人民信任,核四監督委員會應公正確實執行監督工作,並且讓關心核四安全的環保團體也能派專家進入監督。

不僅核四興建處處漏洞,就連精心安排的媒體參訪,也被當場抓出台電管理核電廠的問題。其中,位於石門區的核一廠,號稱可以阻擋十公尺海嘯的防海嘯閘門,被媒體當場問出閘門需要三十分鐘才能完全閉合,當時核一廠的掩飾說法是:「需要另外準備吊車才能作業,所以要三十分鐘。」但後續卻被查出真正的事實是:「門型吊車因長期遭受海水腐蝕,在二十幾年前就已損壞」。處處隱瞞,就是台電給外界的觀感,民眾不信任,是台電自己造成,也是核四的第四個危機。

日本,向來就是以施工嚴謹和要求高規格工安而著稱的國家,但面臨突如其來的天災,福島核電廠還是釀成巨大的災害,而對比台電公司,似乎還沒在日本這次天災中,學到面對自然力量所應該抱持的絕對審慎態度。

對於台電首次嘗試設計核電廠,卻不知加倍戒慎恐懼,一旦天災來臨,擊碎的不僅是傲慢的外殼,更恐怕是全台灣人民的未來。

核四近年重大工安意外

2008年初 台電違規自行變更設計達395處,其中反應爐緊急冷卻水道支架焊接工程未照原設計,若爐心漏水、冷卻水又故障無法補充,恐令大台北地區民眾暴露於輻射中。

2010年1月5日 核四工地深夜發生火警,花費40分鐘撲滅火勢。現場堆放大量電纜線,起火原因疑為電線走火。

2010年3月31日 在測試階段的核四電廠一號機主控室發生火災,儀控設備中的不斷電系統(CVCF)故障失靈,當中四分之三的電容器、70片系統控制處理器被燒毀,緩衝異常電流的突波吸收器也盡數短路,主控室的顯示盤面因此失去電力。

2010年5月27日 核四工人使用吸塵器及毛刷清理不斷電系統電盤,產生靜電導致變阻器(MOV)燒損,主控室電路設備再度爆炸短路。台電封鎖訊息,直到六月底媒體爆料才曝光。

2010年7月7日 核四主控室電纜鋪設設計錯誤,嚴重的話可能會引起控制系統訊號干擾,反應爐失控。台電承認錯誤,表示會重新設計、鋪設。

2010年7月9日 核四輸配送電的電路系統高溫燒毀,造成整個廠區長達28小時的大停電,超過全世界核電廠最長停電可應變時間的8小時三倍有餘,若在正式運轉時發生,將使電廠失去控制反應爐冷卻系統的能力,導致爐心熔毀。

2010年8月 核四廠消安勤務工作招標,取消廠商的消安資格門檻,被環境保護聯盟質疑涉弊。

2010年8月7日 核四廠因設備雨水滲積的問題,造成主要輸電系統所有變壓器同時跳脫,連續三天內部供電異常。

2010年9月12日 核四廠再度失火。

2010年底 原能會發現整個核四廠區的電纜鋪設設計都有問題,需要全廠重新設計、鋪設施工。

2011年1月 核四廠商轉時程確定延後至2012年年底,第五度的延期。

2011年1月底 原能會發現核四廠區內有多處重要電纜線被老鼠咬毀。

2011年3月 審計部、原能會調查發現,台電刻意隱瞞、規避原能會定期檢查,擅自違法自行變更核四與安全有關設計高達七百多項,包括美商奇異公司設計權限、攸關運轉核心的「核四廠核島區」設計。

核四興建大事紀

1980年 台電提出核四興建計畫。

1986年 發生車諾比事件,導致核四暫緩興建,未執行的79億元預算遭立法院凍結。

1992年 行政院長郝柏村核定恢復核四預算,立法院預算委員會通過解凍核四預算案

1998年 立法院通過「廢止所有核能電廠興建計畫案」,要求立即停止建廠工程,並停止動支任何相關預算。行政院提出覆議案,在民進黨及新黨黨團缺席下,覆議案獲得通過。

1999年 核四廠正式動工。

2000年 行政院長張俊雄宣布將不繼續執行由立法院通過的核四興建預算案。

2001年1月15日 司法院大法官作出行政院片面停建核四,與憲法規定不符的解釋;經行政院與立法院多次協商,由行政院長張俊雄與立法院長王金平簽署協議書,達成核四復工協議。

2001年2月14日 行政院正式宣布第四核能發電廠工程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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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鷹姐姐(mayersu) 於 2011-06-16 00:40 回覆:
好文欣賞:廢核不要只喊口號!!  文: crystalsun

大老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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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反核大出櫃 文:劉黎兒
2011/06/15 01:10

2011年 06月13日 作品被翻譯成45國語言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在西班牙接受加泰羅尼亞國際獎頒獎時,發表了一篇嚴厲批判日本人依賴核能的演講,打破至今他對核能、核災的沉默,算是核電立場大出櫃,同時宣言他今後將以擁核者對反核者所貼標籤的「非現實的夢想者」身分,靠文字創作來反核,協助日本重建遭核能所破壞而難以重建倫理規範,他認為曾挨過原子彈的日本人在福島核災發生前就應持續對核能說NO的,今後當然應該結集所有技術與睿智來開發取代核能的能源。

福島核災後,日本相繼有國際大師級如電玩的飯野賢治、導演岩井俊二等相繼出櫃表明反核,加上原本反核聞名的作曲家坂本龍一等,但不如這次村上春樹來的有力、震撼性強,瞬間全球媒體都速報、播放走馬燈,而他演講光景也毫無修剪地在YouTube等讓全球能觀賞、聆聽到。
核電雖然是現世已無法解決的棘手劇毒產業,更是禍及後世的怪獸,當然需要像村上一樣從歷史文化觀點思考;他在演講2度提到廣島遭原子彈轟炸而死亡的慰靈碑上刻有「請安息吧!我們不會重犯這樣的過失!」村上喜歡這句話,是因為受害者的日本也含有加害者的反省意味在其中

輻射量超過車諾比

這次福島核災,等於是日本2度經歷核災,但這次日本是自己轟炸自己,自己是加害者;如村上所指出,日本再度成為受害者,福島已有十數萬人被迫放棄土地、生活,在311之前,所有人都應拒絕核電,大家沒有去阻止,所有人都是加害者。

的確,現在福島核災放出的輻射總量,據各國專家估測早已超過車諾比了,成為史上最惡劣的核災,日本在最近將不得不承認;而且幾次爆炸後,至今每天還持續放出一顆廣島原子彈的輻射量,高濃度輻射水被堵住,他處竄流入海或污染地下水,非常恐怖;村上表示,日本這次核災持續污染周邊土壤、海洋及空氣,也加害鄰國,非常過意不去。
村上春樹提到「核能」時,都用「核」這個字來表現,故意將核能跟日文的「核實驗」、「核爆彈」、「核兵器」、「核軍縮」等等視為同等的武器、兇器,而不用日本戰後引進核能時美稱「原子力」、「原發(核電)」來緩和日本人遭「原爆」的痛苦,村上的日文表現,是日本至今未見的,也是他反核決心的宣示。

容許宛如兇器的核能存在,害日本經歷2度核災,村上認為當然令人氣憤,日本原應毫不妥協地堅持對核能的過敏反應的;但人是很健忘的,曾得過諾貝爾文學獎而長年反核的大江健三郎在311後批判日本人的健忘,也指出「不應該背叛廣島犧牲者的記憶!」

村上也不假顏色地批判對反核或對核電起疑者扣帽子的擁核者,帽子當然不僅止於「非現實的夢想者」客氣稱號,他指出擁核者要求反核者面對的「現實」不過是貪圖安逸的便利而已,主張核電效率良好,不但把核電當國策推進,電力公司散發大把銀子宣傳核電,收買媒體,對國民根植核電安全的幻想,動輒威脅電力不足,讓國民無奈;村上等於揭穿擁核者及核電業者長年騙局,讓這樣的騙局持續下去,是日本人倫理規範的敗北,為此他要好好當反核夢想家來建立超越國界的精神共同體;村上所以提及的地震大國不適核電或核電擴散騙局,台灣極其類似,台灣更不需要等核災發生才開始夢想吧!

大老鷹姐姐(mayersu) 於 2011-06-15 01:49 回覆:

村上春樹將捐出此次受獎全數獎金 8 萬歐元(約920- 930 萬日圓)

作為此次東日本大震災及福島原發事故受災者的義援金

領獎時演講影片

四之一: http://www.tv-asahi.co.jp/ann/news/web/html/210610054.html

四之二: http://www.tv-asahi.co.jp/ann/news/web/html/210610055.html

四之三: http://www.tv-asahi.co.jp/ann/news/web/html/210610056.html

四之四: http://www.tv-asahi.co.jp/ann/news/web/html/210610057.html

村上春樹さん:カタルーニャ国際賞スピーチ原稿全文(上)

カタルーニャ国際賞の授賞式で、スピーチする作家の村上春樹さん=スペインのバルセロナで2011年6月9日、ロイター
カタルーニャ国際賞の授賞式で、スピーチする作家の村上春樹さん=スペインのバルセロナで2011年6月9日、ロイター

 9日のスペインのカタルーニャ国際賞授賞式で配布された作家村上春樹さんの受賞スピーチの原稿全文は次の通り。(原文のまま)

 「非現実的な夢想家として」

 僕がこの前バルセロナを訪れたのは二年前の春のことです。サイン会を開いたとき、驚くほどたくさんの読者が集まってくれました。長い列ができて、一時間半かけてもサインしきれないくらいでした。どうしてそんなに時間がかかったかというと、たくさんの女性の読者たちが僕にキスを求めたからです。それで手間取ってしまった。

 僕はこれまで世界のいろんな都市でサイン会を開きましたが、女性読者にキスを求められたのは、世界でこのバルセロナだけです。それひとつをとっても、バルセロナがどれほど素晴らしい都市であるかがわかります。この長い歴史と高い文化を持つ美しい街に、もう一度戻ってくることができて、とても幸福に思います。

 でも残念なことではありますが、今日はキスの話ではなく、もう少し深刻な話をし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

 ご存じのように、去る3月11日午後2時46分に日本の東北地方を巨大な地震が襲いました。地球の自転が僅かに速まり、一日が百万分の1.8秒短くなるほどの規模の地震でした。

 地震そのものの被害も甚大でしたが、その後襲ってきた津波はすさまじい爪痕を残しました。場所によっては津波は39メートルの高さにまで達しました。39メートルといえば、普通のビルの10階まで駆け上っても助からないことになります。海岸近くにいた人々は逃げ切れず、二万四千人近くが犠牲になり、そのうちの九千人近くが行方不明のままです。堤防を乗り越えて襲ってきた大波にさらわれ、未だに遺体も見つかっていません。おそらく多くの方々は冷たい海の底に沈んでいるのでしょう。そのことを思うと、もし自分がその立場になっていたらと想像すると、胸が締めつけられます。生き残った人々も、その多くが家族や友人を失い、家や財産を失い、コミュニティーを失い、生活の基盤を失いました。根こそぎ消え失せた集落もあります。生きる希望そのものをむしり取られた人々も数多くおられたはずです。

 日本人であるということは、どうやら多くの自然災害とともに生きていくことを意味しているようです。日本の国土の大部分は、夏から秋にかけて、台風の通り道になっています。毎年必ず大きな被害が出て、多くの人命が失われます。各地で活発な火山活動があります。そしてもちろん地震があります。日本列島はアジア大陸の東の隅に、四つの巨大なプレートの上に乗っかるような、危なっかしいかっこうで位置しています。我々は言うなれば、地震の巣の上で生活を営んでいるようなものです。

 台風がやってくる日にちや道筋はある程度わかりますが、地震については予測がつきません。ただひとつわかっているのは、これで終りではなく、別の大地震が近い将来、間違いなくやってくるということです。おそらくこの20年か30年のあいだに、東京周辺の地域を、マグニチュード8クラスの大型地震が襲うだろうと、多くの学者が予測しています。それは十年後かもしれないし、あるいは明日の午後かもしれません。もし東京のような密集した巨大都市を、直下型の地震が襲ったら、それがどれほどの被害をもたらすことになるのか、正確なところは誰にもわかりません。

 にもかかわらず、東京都内だけで千三百万人の人々が今も「普通の」日々の生活を送っています。人々は相変わらず満員電車に乗って通勤し、高層ビルで働いています。今回の地震のあと、東京の人口が減ったという話は耳にしていません。

 なぜか?あなたはそう尋ねるかもしれません。どうしてそんな恐ろしい場所で、それほど多くの人が当たり前に生活していられるのか?恐怖で頭がおかしくなってしまわないのか、と。

 日本語には無常(mujo)という言葉があります。いつまでも続く状態=常なる状態はひとつとしてない、ということです。この世に生まれたあらゆるものはやがて消滅し、すべてはとどまることなく変移し続ける。永遠の安定とか、依って頼るべき不変不滅のものなどどこにもない。これは仏教から来ている世界観ですが、この「無常」という考え方は、宗教とは少し違った脈絡で、日本人の精神性に強く焼き付けられ、民族的メンタリティーとして、古代からほとんど変わることなく引き継がれてきました。

 「すべてはただ過ぎ去っていく」という視点は、いわばあきらめの世界観です。人が自然の流れに逆らっても所詮は無駄だ、という考え方です。しかし日本人はそのようなあきらめの中に、むしろ積極的に美のあり方を見出してきました。

 自然についていえば、我々は春になれば桜を、夏には蛍を、秋になれば紅葉を愛でます。それも集団的に、習慣的に、そうするのがほとんど自明のことであるかのように、熱心にそれらを観賞します。桜の名所、蛍の名所、紅葉の名所は、その季節になれば混み合い、ホテルの予約をとることもむずかしくなります。

 どうしてか?

 桜も蛍も紅葉も、ほんの僅かな時間のうちにその美しさを失ってしまうからです。我々はそのいっときの栄光を目撃するために、遠くまで足を運びます。そしてそれらがただ美しいばかりでなく、目の前で儚く散り、小さな灯りを失い、鮮やかな色を奪われていくことを確認し、むしろほっとするのです。美しさの盛りが通り過ぎ、消え失せていくことに、かえって安心を見出すのです。

 そのような精神性に、果たして自然災害が影響を及ぼしているかどうか、僕にはわかりません。しかし我々が次々に押し寄せる自然災害を乗り越え、ある意味では「仕方ないもの」として受け入れ、被害を集団的に克服するかたちで生き続けてきたのは確かなところです。あるいはその体験は、我々の美意識にも影響を及ぼしたかもしれません。

 今回の大地震で、ほぼすべての日本人は激しいショックを受けましたし、普段から地震に馴れている我々でさえ、その被害の規模の大きさに、今なおたじろいでいます。無力感を抱き、国家の将来に不安さえ感じています。

 でも結局のところ、我々は精神を再編成し、復興に向けて立ち上がっていくでしょう。それについて、僕はあまり心配してはいません。我々はそうやって長い歴史を生き抜いてきた民族なのです。いつまでもショックにへたりこんでいるわけにはいかない。壊れた家屋は建て直せますし、崩れた道路は修復できます。

 結局のところ、我々はこの地球という惑星に勝手に間借りしているわけです。どうかここに住んで下さいと地球に頼まれたわけじゃない。少し揺れたからといって、文句を言うこともできません。ときどき揺れるということが地球の属性のひとつなのだから。好むと好まざるとにかかわらず、そのような自然と共存していくしかありません。

 ここで僕が語りたいのは、建物や道路とは違って、簡単には修復できないものごとについてです。それはたとえば倫理であり、たとえば規範です。それらはかたちを持つ物体ではありません。いったん損なわれてしまえば、簡単に元通りにはできません。機械が用意され、人手が集まり、資材さえ揃えばすぐに拵えられる、というものではないからです。

 僕が語っているのは、具体的に言えば、福島の原子力発電所のことです。

 みなさんもおそらくご存じのように、福島で地震と津波の被害にあった六基の原子炉のうち、少なくとも三基は、修復されないまま、いまだに周辺に放射能を撒き散らしています。メルトダウンがあり、まわりの土壌は汚染され、おそらくはかなりの濃度の放射能を含んだ排水が、近海に流されています。風がそれを広範囲に運びます。

 十万に及ぶ数の人々が、原子力発電所の周辺地域から立ち退きを余儀なくされました。畑や牧場や工場や商店街や港湾は、無人のまま放棄されています。そこに住んでいた人々はもう二度と、その地に戻れないかもしれません。その被害は日本ばかりではなく、まことに申し訳ないのですが、近隣諸国に及ぶことにもなりそうです。

 なぜこのような悲惨な事態がもたらされたのか、その原因はほぼ明らかです。原子力発電所を建設した人々が、これほど大きな津波の到来を想定していなかったためです。何人かの専門家は、かつて同じ規模の大津波がこの地方を襲ったことを指摘し、安全基準の見直しを求めていたのですが、電力会社はそれを真剣には取り上げなかった。なぜなら、何百年かに一度あるかないかという大津波のために、大金を投資するのは、営利企業の歓迎するところではなかったからです。

 また原子力発電所の安全対策を厳しく管理するべき政府も、原子力政策を推し進めるために、その安全基準のレベルを下げていた節が見受けられます。

 我々はそのような事情を調査し、もし過ちがあったなら、明らかにし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その過ちのために、少なくとも十万を超える数の人々が、土地を捨て、生活を変えることを余儀なくされたのです。我々は腹を立てなくてはならない。当然のことです。(バルセロナ共同)

村上春樹さん:カタルーニャ国際賞スピーチ原稿全文(下)

 日本人はなぜか、もともとあまり腹を立てない民族です。我慢することには長けているけれど、感情を爆発させるのはそれほど得意ではない。そういうところはあるいは、バルセロナ市民とは少し違っているかもしれません。でも今回は、さすがの日本国民も真剣に腹を立てることでしょう。

 しかしそれと同時に我々は、そのような歪んだ構造の存在をこれまで許してきた、あるいは黙認してきた我々自身をも、糾弾しなくてはならないでしょう。今回の事態は、我々の倫理や規範に深くかかわる問題であるからです。

 ご存じのように、我々日本人は歴史上唯一、核爆弾を投下された経験を持つ国民です。1945年8月、広島と長崎という二つの都市に、米軍の爆撃機によって原子爆弾が投下され、合わせて20万を超す人命が失われました。死者のほとんどが非武装の一般市民でした。しかしここでは、その是非を問うことはしません。

 僕がここで言いたいのは、爆撃直後の20万の死者だけではなく、生き残った人の多くがその後、放射能被曝の症状に苦しみながら、時間をかけて亡くなっていったということです。核爆弾がどれほど破壊的なものであり、放射能がこの世界に、人間の身に、どれほど深い傷跡を残すものかを、我々はそれらの人々の犠牲の上に学んだのです。

 戦後の日本の歩みには二つの大きな根幹がありました。ひとつは経済の復興であり、もうひとつは戦争行為の放棄です。どのようなことがあっても二度と武力を行使することはしない、経済的に豊かになること、そして平和を希求すること、その二つが日本という国家の新しい指針となりました。

 広島にある原爆死没者慰霊碑にはこのような言葉が刻まれています。

 「安らかに眠って下さい。過ちは繰り返しませんから」

 素晴らしい言葉です。我々は被害者であると同時に、加害者でもある。そこにはそういう意味がこめられています。核という圧倒的な力の前では、我々は誰しも被害者であり、また加害者でもあるのです。その力の脅威にさらされているという点においては、我々はすべて被害者でありますし、その力を引き出したという点においては、またその力の行使を防げなかったという点においては、我々はすべて加害者でもあります。

 そして原爆投下から66年が経過した今、福島第一発電所は、三カ月にわたって放射能をまき散らし、周辺の土壌や海や空気を汚染し続けています。それをいつどのようにして止められるのか、まだ誰にもわかっていません。これは我々日本人が歴史上体験する、二度目の大きな核の被害ですが、今回は誰かに爆弾を落とされたわけではありません。我々日本人自身がそのお膳立てをし、自らの手で過ちを犯し、我々自身の国土を損ない、我々自身の生活を破壊しているのです。

 何故そんなことになったのか?戦後長いあいだ我々が抱き続けてきた核に対する拒否感は、いったいどこに消えてしまったのでしょう?我々が一貫して求めていた平和で豊かな社会は、何によって損なわれ、歪められてしまったのでしょう?

 理由は簡単です。「効率」です。

 原子炉は効率が良い発電システムであると、電力会社は主張します。つまり利益が上がるシステムであるわけです。また日本政府は、とくにオイルショック以降、原油供給の安定性に疑問を持ち、原子力発電を国策として推し進めるようになりました。電力会社は膨大な金を宣伝費としてばらまき、メディアを買収し、原子力発電はどこまでも安全だという幻想を国民に植え付けてきました。

 そして気がついたときには、日本の発電量の約30パーセントが原子力発電によってまかなわれるようになっていました。国民がよく知らないうちに、地震の多い狭い島国の日本が、世界で三番目に原発の多い国になっていたのです。

 そうなるともうあと戻りはできません。既成事実がつくられてしまったわけです。原子力発電に危惧を抱く人々に対しては「じゃああなたは電気が足りなくてもいいんですね」という脅しのような質問が向けられます。国民の間にも「原発に頼るのも、まあ仕方ないか」という気分が広がります。高温多湿の日本で、夏場にエアコンが使えなくなるのは、ほとんど拷問に等しいからです。原発に疑問を呈する人々には、「非現実的な夢想家」というレッテルが貼られていきます。

 そのようにして我々はここにいます。効率的であったはずの原子炉は、今や地獄の蓋を開けてしまったかのような、無惨な状態に陥っています。それが現実です。

 原子力発電を推進する人々の主張した「現実を見なさい」という現実とは、実は現実でもなんでもなく、ただの表面的な「便宜」に過ぎなかった。それを彼らは「現実」という言葉に置き換え、論理をすり替えていたのです。

 それは日本が長年にわたって誇ってきた「技術力」神話の崩壊であると同時に、そのような「すり替え」を許してきた、我々日本人の倫理と規範の敗北でもありました。我々は電力会社を非難し、政府を非難します。それは当然のことであり、必要なことです。しかし同時に、我々は自らをも告発し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我々は被害者であると同時に、加害者でもあるのです。そのことを厳しく見つめなおさ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そうしないことには、またどこかで同じ失敗が繰り返されるでしょう。

 「安らかに眠って下さい。過ちは繰り返しませんから」

 我々はもう一度その言葉を心に刻ま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

 ロバート・オッペンハイマー博士は第二次世界大戦中、原爆開発の中心になった人ですが、彼は原子爆弾が広島と長崎に与えた惨状を知り、大きなショックを受けました。そしてトルーマン大統領に向かってこう言ったそうです。

 「大統領、私の両手は血にまみれています」

 トルーマン大統領はきれいに折り畳まれた白いハンカチをポケットから取り出し、言いました。「これで拭きたまえ」

 しかし言うまでもなく、それだけの血をぬぐえる清潔なハンカチなど、この世界のどこを探してもありません。

 我々日本人は核に対する「ノー」を叫び続けるべきだった。それが僕の意見です。

 我々は技術力を結集し、持てる叡智を結集し、社会資本を注ぎ込み、原子力発電に代わる有効なエネルギー開発を、国家レベルで追求すべきだったのです。たとえ世界中が「原子力ほど効率の良いエネルギーはない。それを使わない日本人は馬鹿だ」とあざ笑ったとしても、我々は原爆体験によって植え付けられた、核に対するアレルギーを、妥協することなく持ち続けるべきだった。核を使わないエネルギーの開発を、日本の戦後の歩みの、中心命題に据えるべきだったのです。

 それは広島と長崎で亡くなった多くの犠牲者に対する、我々の集合的責任の取り方となったはずです。日本にはそのような骨太の倫理と規範が、そして社会的メッセージが必要だった。それは我々日本人が世界に真に貢献できる、大きな機会となったはずです。しかし急速な経済発展の途上で、「効率」という安易な基準に流され、その大事な道筋を我々は見失ってしまったのです。

 前にも述べましたように、いかに悲惨で深刻なものであれ、我々は自然災害の被害を乗り越えていくことができます。またそれを克服することによって、人の精神がより強く、深いものになる場合もあります。我々はなんとかそれをなし遂げるでしょう。

 壊れた道路や建物を再建するのは、それを専門とする人々の仕事になります。しかし損なわれた倫理や規範の再生を試みるとき、それは我々全員の仕事になります。我々は死者を悼み、災害に苦しむ人々を思いやり、彼らが受けた痛みや、負った傷を無駄にするまいという自然な気持ちから、その作業に取りかかります。それは素朴で黙々とした、忍耐を必要とする手仕事になるはずです。晴れた春の朝、ひとつの村の人々が揃って畑に出て、土地を耕し、種を蒔くように、みんなで力を合わせてその作業を進め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一人ひとりがそれぞれにできるかたちで、しかし心をひとつにして。

 その大がかりな集合作業には、言葉を専門とする我々=職業的作家たちが進んで関われる部分があるはずです。我々は新しい倫理や規範と、新しい言葉とを連結させ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そして生き生きとした新しい物語を、そこに芽生えさせ、立ち上げて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それは我々が共有できる物語であるはずです。それは畑の種蒔き歌のように、人々を励ます律動を持つ物語であるはずです。我々はかつて、まさにそのようにして、戦争によって焦土と化した日本を再建してきました。その原点に、我々は再び立ち戻らなくてはならないでしょう。

 最初にも述べましたように、我々は「無常(mujo)」という移ろいゆく儚い世界に生きています。生まれた生命はただ移ろい、やがて例外なく滅びていきます。大きな自然の力の前では、人は無力です。そのような儚さの認識は、日本文化の基本的イデアのひとつになっています。しかしそれと同時に、滅びたものに対する敬意と、そのような危機に満ちた脆い世界にありながら、それでもなお生き生きと生き続けることへの静かな決意、そういった前向きの精神性も我々には具わっているはずです。

 僕の作品がカタルーニャの人々に評価され、このような立派な賞をいただけたことを、誇りに思います。我々は住んでいる場所も遠く離れていますし、話す言葉も違います。依って立つ文化も異なっています。しかしなおかつそれと同時に、我々は同じような問題を背負い、同じような悲しみと喜びを抱えた、世界市民同士でもあります。だからこそ、日本人の作家が書いた物語が何冊もカタルーニャ語に翻訳され、人々の手に取られることにもなるのです。僕はそのように、同じひとつの物語を皆さんと分かち合えることを嬉しく思います。夢を見ることは小説家の仕事です。しかし我々にとってより大事な仕事は、人々とその夢を分かち合うことです。その分かち合いの感覚なしに、小説家であることはできません。

 カタルーニャの人々がこれまでの歴史の中で、多くの苦難を乗り越え、ある時期には苛酷な目に遭いながらも、力強く生き続け、豊かな文化を護ってきたことを僕は知っています。我々のあいだには、分かち合えることがきっと数多くあるはずです。

 日本で、このカタルーニャで、あなた方や私たちが等しく「非現実的な夢想家」になることができたら、そのような国境や文化を超えて開かれた「精神のコミュニティー」を形作ることができたら、どんなに素敵だろうと思います。それこそがこの近年、様々な深刻な災害や、悲惨きわまりないテロルを通過してきた我々の、再生への出発点になるのではないかと、僕は考えます。我々は夢を見ることを恐れてはなりません。そして我々の足取りを、「効率」や「便宜」という名前を持つ災厄の犬たちに追いつかせてはなりません。我々は力強い足取りで前に進んでいく「非現実的な夢想家」でなくてはならないのです。人はいつか死んで、消えていきます。しかしhumanityは残ります。それはいつまでも受け継がれていくものです。我々はまず、その力を信じるもので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

 最後になりますが、今回の賞金は、地震の被害と、原子力発電所事故の被害にあった人々に、義援金として寄付させていただきたいと思います。そのような機会を与えてくださったカタルーニャの人々と、ジャナラリター・デ・カタルーニャのみなさんに深く感謝します。そして先日のロルカの地震の犠牲になられたみなさんにも、深い哀悼の意を表したいと思います。(バルセロナ共同)

大老鷹姐姐(mayersu) 於 2011-06-15 01:17 回覆:

村上春樹痛批核電 呼籲日人要當反核夢想家!

NOWnews.com 今日新聞網

2011年6月10日 13:13

  • 日本名作家村上春樹,呼籲人們要勇敢的當個反核的「夢想家」。(圖/翻攝自網路)

國際中心/綜合報導

「共同社」報導,以《挪威的森林》等作品享譽全球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樹,9日呼籲人們要勇敢的當個反核的「夢想家」。日本人「應該對核能繼續說不」。

西班牙東北部加泰隆尼亞州政府9日在於巴塞隆納州政府大樓,頒給家村上春樹「加泰隆尼亞國際獎」。該獎旨在勵在人文科學領域作出傑出貢獻的人士。

村上在獲獎感言中提及了東日本大地震及福島第一核電站災變故。他認為有過原爆慘痛經歷的日本人,「本應該對核繼續說不」。

在題為「非現實夢想家」的演講中,村上認為震後的日本已經「為重建重振士氣」。

但他同時表示,福島核事故對於遭遇過廣島、長崎兩次原爆的日本來說是「第二次受到大規模的核災難」,並嚴厲斥責這次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村上認為造成這次錯誤的原因是「效率優先」的思維模式,政府和電力公司將核電站此一「高效的發電系統」作為國家戰略推行,使地震頻繁的日本成為世界第三大核電國。

隨後村上表示,「我們本應集思廣益,在國家層面推進取代核電的能源開發工作,這是對廣島和長崎的死難者負責的做法。」

村上還指出,在重建工作中,建築和道路很容易修復,但「倫理和規範」則不然。最後村上總結說:「我們要敢於夢想。不能再允許災難在『效率』和『便利』的名義下發生。我們必須成為奮勇向前的非現實夢想家」。



原文網址: 村上春樹痛批核電 呼籲日人要當反核夢想家! | 頭條新聞 | NOWnews 今日新聞網 http://www.nownews.com/2011/06/10/91-2719259.htm#ixzz1PGtxBob3
大老鷹姐姐(mayersu) 於 2011-06-15 20:15 回覆:

村上春樹於加泰隆尼亞的得獎演講全文翻譯:以非現實性的夢想家而言

2011年6月15日水曜日

日文全文:村上春樹さん:カタルーニャ国際賞スピーチ原稿全文(上)(下)

以非現實性的夢想家而言    翻譯者:千葉大學蔡敦仁

我,在兩年前的春天曾經拜訪過巴賽隆那。簽名會的時候,聚集了大批的讀者。他們排成長長的行列,花了一個半小時也沒辦法全部簽完。如果要說為什麼花了這麼久的時間?則是因為有許多的女性讀者希望我親吻他們,而且親吻都花了些時間。

雖然現在為止我曾經到許多都市舉辦過簽名會,但有女性讀者求吻這件事情,世界上只有巴賽隆那而已。這讓我了解到巴賽隆那是多麼棒的都市。美麗的街道裡有長久的歷史與高度的文化,再回到這裡,對我來說是很幸福的。


不過很遺憾的,今天不是講有關親吻的事情。我不得不說些比較深入的事情。

如同大家所知,過去3月11日下午2點46分於日本的東北地方遭受到地震的襲擊。僅僅是以地球自轉的速度,佔一日的百萬分之1.8秒程度規模的地震。

地震所造成的損失很大,之後襲擊的海嘯則留下悲慘的爪痕。依場所而有高達39公尺的海嘯。以39公尺說起來,要跑到普通大樓的10樓以上才會得救。鄰近海岸的人們逃離不了,將近二萬四千人犧牲,其中還包括了九千人行蹤不明。被跨越了提防的巨大波浪所侵襲而去的遺體還沒找到,恐怕大部份已經沈入冰冷的海底了吧。只要想到這件事情,想像如果是自己本身,胸口不禁顫動。活下來的人,大多數則失去了親人與朋友,失去了家與財產,失去了聚落,失去了生活的基礎。也有聚落被連根拔起,並且消失。生存希望被強奪而走的人們也一定很多。

以身為日本人而言, 總之, 與許多的自然災害一起生存,並產生意義。大部份的日本國土從夏到秋,形成颱風的走廊。每年必定會產生重大災難,也讓許多人喪失性命。各地都有正在進行的火山活動。而且當然也會有地震。日本列島在亞州大陸的東邊角落,如同搭上四個巨大的板塊上,極為危險的位置。對我們來說,也如同在地震的巢穴上生活著。

颱風在某種程度上會因為風向而知其何時到來之外,地震則沒辦法預測。只有一件事情已經知道,這並不是結束,別的大地震會在最近的將來,絕對會抵達。恐怕這20年或30年的中間,東京周邊區域會發生芮氏8級以上的大型地震,許多學者都這樣預測。這樣來說不一定是10年後,或者是明天的下午也說不定,像東京這樣密集的巨大都市,垂直型的地震襲擊後,會有多大的損害,正確來說誰也不知道。

不論如何,僅在東京都內現在仍有一千三百萬人在「普通的」生活著。人們仍舊搭乘著滿員電車通勤,高層大樓裡工作著。這次的地震之後,也沒聽說過東京的人口有減少。

為什麼?或許你會這樣問。為什麼這樣恐怖的地方,有這麼多的人理所當然的生活著?是不是太恐怖讓腦袋不正常?等等

日本語裡有無常(Mujo)這個字。永遠持續的狀態=經常的事情一件也沒有,所謂無常。世上所有的事情瞬間消滅,無盡的,不停的持續變換。像永遠的安定,或者依賴著不變也不滅的事情一點也沒有。雖是從佛教傳來的世界觀,所謂「無常」的思考方法,跟宗教稍許不同脈絡,將日本人的精神性強烈的烙印於上,以民族性的心理而言,從古代而來幾乎不變地承接著。

「既有的,都過去了呀」的觀點,或者是說有點放棄的世界觀。人要從自然的流動中反抗,是無用的,類似這樣的思考。但是日本人在如此的自我放棄中,反而積極的找出美的所在。

以自然而言,春天就是櫻花,夏天是螢火蟲,秋天則是楓葉而愛著。而且是集團性的,習慣性的,不用說就明白的,熱衷的觀賞著。櫻花名勝,螢火蟲名勝,紅葉名勝,依季節到來而擁擠,預約旅館也變得非常困難。

怎麼說呢?

不管櫻花也好,螢火蟲也好,楓葉也好,因為在有限的時間內就喪失了自己的美麗。我們為了在當時看到的光芒,不辭辛勞從遠方而來。然後不僅僅是見識到美麗,也見其在眼前凋零,失去小小的燈光,奪走燦爛顏色,確認其變化過程之後,也鬆一口氣。讓盛開的美麗通過,並消失在眼前,相反的感覺到安心感。

這類的精神性裡,是不是受到自然災害的影響,我不太清楚。但是我們一次次跨越迎面而來的自然災害,某種意義上有點「真的沒辦法啊」的接受,將被害以集團性的克服而生存下去則是確切的。或者說這類體驗,對我們的美學意識有影響也說不一定。

這次的大地震,幾乎全部的日本人都受到嚴重的衝擊,也讓已經習慣了地震的我們,因其被害規模之大,再次的被壓倒。心懷無力感,面對國家的未來,也感到不安。

結果,我們的精神會再次重整,為了朝向復興而站起來吧。關於如此,我不太擔心。一向,我們就是在長久的歷史中生存下來的民族。不會因為驚嚇而消沈。將壞掉的家屋重建起來,也將崩毀的道路修復起來。

結局中,我們只是自以為是的借了「地球」這樣的星球而已。地球沒有拜託我們在這裡住下來。即使是有些搖動,我們也沒辦法說什麼才對。地球的屬性裡即使有時後會搖來搖去。不管你喜不喜歡,只能跟這樣的自然一起共存下去。

我在這裡想要跟大家說明的,是關於跟建築物與道路不同,沒有辦法簡單修復的東西。那就是倫理,比如說是規範。那些是沒有形狀的物體。一旦損壞的話,也沒辦法簡單的回到原來的樣子。準備機械,招集人手,備好資金材料就可以著手的,並不是指這樣的東西。


我想要說的是,如果要具體的講,就是福島的原子力發電所(註:原是核電廠,但特別使用日文名稱以顯示核電與原子力的差別。核電以核子彈為相互譬喻,原子力則是為了美化核電的用法。)

大家可能都知道,在福島被地震與海嘯所侵襲的六座原子爐中,至少有三座無法被修復,周邊也持續著擴散放射線。爐心溶解,也污染了附近的土壤,排水中恐怕也會有相當濃度的放射物質流向近海。風也助長了擴散的範圍。

有近十萬人無可奈何地從原子力發電廠的周邊地區中被撤退。田地,牧場,工廠,商店街與海灣遭受放棄,變成無人狀態。曾經住在當地的人們,可能沒辦法再次回到那片土地。誠心感到抱歉的是,這個災害不只是日本而已,也波及到旁邊的各個國家。

為什麼會發生如此悲慘的事情?這個原因逐漸清晰明朗。建設原子力發電所的人們,沒有預料到有如此大的海嘯。很多專家指出相同規模的海嘯將會襲擊福島這個地方,希望重新建立安全標準。但電力公司沒有認真的聽取意見。要說為什麼的話,為了不知道幾百年才發生一次的大海嘯,而投資大把金錢,不是營利的企業會欣然接受的狀況。

此外,原先該嚴格管理的政府,為了推行原子能政策,也認可將原子力發電廠的安全對策,降低原有安全基準的水平。

我們調查這類的事情,如果有任何過錯的話,一定要揭發出來。安全標準降低這類的過錯,使得至少有超過十萬的人捨棄土地,生活變得無能為力。我們生不了氣。似乎一切如此理所當然。

為什麼日本人是不太生氣的民族?我們長久以來以忍耐為懷,對渲洩自己的感情不拿手。在這裡可能跟巴賽隆那的市民有點差距。但是這次,即使是日本國民也很認真的生氣起來。

但是我們也同時允許類似的歪斜的構造,或許我們自己也默認了,本身不得不糾結在一起。這次的事情狀態,深深的影響我們的倫理與規範。

如同大家所知,我們日本人是歷史上唯一,擁有被投下核子彈經驗的國民。1945年8月,在廣島與長崎這兩個都市,原子彈被美軍的轟炸機投下,合計超過20萬人命喪生。死者幾乎都是沒有武裝的一般市民。但是在這裡不是要質疑這件事情的是與非。

我想要說的是,不只是爆炸之後的20萬死者,生存下來的人多數在之後,也為暴露在放射線的病症所苦,甚至經過一段時間之後,也都相繼死亡了的這件事情。核子彈是多麼強大的破壞性武器,放射線在這個世界,人類的身上,留下多深刻的傷痕,是我們從這些人的犧牲裡所學習到的事情。

戰後日本的路有兩大基礎根基。一個是經濟的復興,另外一個是戰爭行為的放棄。不管怎麼樣都不會第二次使用武力,經濟逐漸茁壯,以及希求和平,這兩個是所謂日本的國家新的指針。

在廣島的核爆死歿者慰靈碑上,刻著這樣的文字。

「請安心入睡,因為過錯不會再次出現」

非常棒的文字。我們是被害者的同時,也是加害者。那句話裡隱含著這樣的意思。所謂「核」這樣壓倒性的力量之前,我們是被害者,同時也是加害者。我們被「核」如此威脅所迫,所以我們是被害者。將這股「核」的力量引出,卻沒有辦法防止使用這個力量,我們也是加害者。

然而經過投下核子彈的66年後的現在,福島第一發電三個月之內仍然持續散佈放射線,持續污染周邊的土壤,海洋與空氣。要持續到何時,怎麼停止,誰都不知道。雖然這是我們日本人在歷史上所體驗到的第二次大型核災,但這次誰都沒有投下原子彈。我們日本人自己在自己的手上犯下過錯,損失自己的國土,破壞我們自己的生活。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戰後的長久時間裡我們懷抱著對「核」的拒絕與否定感,一下子消失到哪裡去了?我們一貫追求的和平與豐饒的社會,憑藉維護著什麼,為何卻扭曲歪斜了?

理由很簡單。就是「效率」。

電力公司主張原子爐是效率很好的發電系統。也就是說以利益主導的系統。並且,日本政府特別是在石油危機之後,因為對原油供給的安定性抱持著懷疑的態度,所以將推進核能發電當成國家政策。電力公司浮爛使用龐大的資金宣傳費,收買媒體,在國民腦中植入核能發電是多麼安全的幻想。

當我們發覺到的時候,日本發電量的百分之三十,已經是由核子發電供給。在國民還不太了解之中,地震頻繁且國土狹窄的島國日本,原子發電廠的數量已經是世界第三位。

如此一來已經沒辦法回頭,因為既成事實已經造成了。對於原子力發電感覺到危險的人們而言,「那你電力不夠也沒有關係就對囉?」質問這樣威脅性的問題。國民之間也有「依賴原子發電也是沒辦法的」感覺逐漸擴大。高溫多溼的日本,如果夏天不能使用冷氣的話,就如同拷問一般。對原子發電有疑問的人們,就會被貼上所謂的「非現實性的夢想家」的標籤。

我們就是這樣。絕對有效率的原子爐,現在如同開啓地獄的蓋子,陷入悲慘的狀態。這就是現實。

推行原子力發電的人們主張「請看一下現實」的現實,不是實際上的現實,單純的只是表面上的「方便」而已。然後使用「現實」這個詞彙,做合乎邏輯上的取代。

日本長久以來所誇耀的「技術力」神話崩壞的同時,如此容許這樣的「取代」,正是使我們日本人倫理與規範的敗北。我們責備政府,是當然的事情,也是必要的。但是同時,我們也要告發自己。我們是被害者的同時,也是加害者。我們不能不嚴格的改正自己。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又是重複同樣的失敗而已吧。

「請安心入睡,因為過錯不會再次出現」

請將這段文字再一次深深地刻在我們的心中。

雖然羅伯特奧本海默(J. Robert Oppenheimer)博士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是核爆的中心人物。他知道核爆所在的廣島與長崎的慘狀後,受到極大的震驚。然後好像是這樣向杜魯門總統說:

「總統,我的兩手沾滿了血。」

杜魯門總統將乾淨的,折好的白色手帕從口袋裡取出來,而且說出。「用這個擦吧」

但是我們不禁要說,要擦乾淨這麼多血的,乾淨的手帕。在世界上哪裡也找不到。

我們日本人應該對核喊出「NO」如此持續吶喊著。這就是,我的意見。

我們集結技術力,集結掌握到的知識,投入社會資本,開發能夠取代原子力發電的有效能源,是國家層級所需要追求的。舉例來說,即使在世界上被取笑說「沒有像原子力這麼好的能源,日本人不用真的是笨蛋啊」,以我們被植入的核爆體驗的根據,對核能的「敏感症」,也要持續抱持著決不妥協地堅持下去。不使用「核」的能源開發,是日本戰後歴程裡,應當盤踞不動的中心命題。

那對死於廣島與長崎的犧牲者而言,我們絕對要負起集合性的責任才行。在日本,類似的骨架的倫理與規範,以及社會性的訊息是必要的。這樣的責任,是我們日本人對世界提出真實貢獻的一個絕大的機會。但是急速地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流入所謂「效率」這般輕易的標準,使我們完全的看不到重要的路徑。

之前也曾經說過,不管如何多麼悲慘及深刻的事情,我們都能夠跨越自然災害。能夠克服這件事情,人的精神也會變得更加堅強而沈穩。我們不管怎麼樣都能夠達成吧。

壞掉的道路或建築物因為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可以再次重建。但是損失的倫理與規範要嚐試使其再生,是我們全部人的工作。我們悼念死者,想著在災害中受苦的人,如同感受他們所受到的痛苦,為了不讓這些苦痛成為白白犧牲,自然而然地,拿出工作的心情。單純而默默的,忍耐成為作業時必要的態度。晴朗的春天早晨,如同一個村莊的人們集合起來去耕田,翻土 ,撥種,大家必須要合力進行才能完成的工作。雖然分別作業,心卻是一體的。

在這個大型的集合作業裡,以文字為專業的我們=職業作家們也一定有相關連可以推進的地方。我們使用新的語言詞藻,連結上新的倫理或規範。然後將栩栩如生般新的故事,萌出新芽,使其綻放。成為我們共有的故事。這就像是種田時唱的歌一樣,鼓勵人們的律動而生的故事。曾經,我們確信,戰爭中以成為焦土的日本重建了。回到這個原點,我們要再次地站起來不可。

最初曾經描述過的,我們是在所謂的「無常」游移如夢般的世界裡生活著。物換星移,盡頭是滅亡,無一例外。在宏偉的大自然力量之前,人是渺小無力的。對於人生如夢的認知,成為日本文化的基本形體之一。對滅亡抱存著敬意的同時,面對危機伺伏的脆弱世界,即使如此也靜靜的下定決心,要有生氣的活下去,我們一定具備了這樣往前進的精神性。

我的作品受到加泰隆尼亞的人們所評價,能夠獲頒如此正式的獎項,覺得很驕傲。我們所居住的場所離的很遠,講的語言也不同。依照著相異的文化,但我們仍然同時地背負著同樣的問題,同樣的悲傷與懷著喜悅,也是世界的市民。之所以這樣,有好幾本日本人的作家寫作的故事被翻譯成加泰隆尼亞語,被許多人隨手而讀。如同這樣,同樣一個故事能夠跟大家分享,我覺得很高興。如果沒有分享的感覺,也不能成為小說家。

加泰隆尼亞的人們從以前到現在的歷史之中,跨越了許多苦難,我知道有時候即使遭遇到苛刻殘酷的對待,也要強烈的存活著,保護豐富的文化。我們之間,一定有非常多能夠分享的事情。

在日本,在這加泰隆尼亞,你們跟我們等同成為「非現實性的夢想家」的話,超越國境與文化而打開的「精神的社群體」被塑成的話,我不禁想會如何的美好啊。所以近年來,經歴各式各樣的深刻地災害,走過極為悲慘的「恐怖」的我們,是不是能以此成為再生的出發點,我是這麼想的。我們看見夢想並不會感覺到恐懼。我們的足跡,不能被名為「效率」或「方便」的災難惡犬給追趕。我們非得踩著強勁的步筏前進,做一個「非現實性的夢想家」。人終將會死,會消失。但是「Humanity(人性)」會留著。人性不管何時都會持續繼承下去。我們首先,一定要相信這個人性的力量才行。

到了最後,這次的獎金,請讓我捐給地震的被害者,原子力發電廠事故的被害者等等的義務援助金。 我深深的感謝給我這個機會的加泰隆尼亞人們,以及加泰隆尼亞自治政府。然後,對於前幾日西班牙洛嘉地區地震中犧牲的人們,我想表達上深切哀悼之意。


大老鷹姐姐(mayersu) 於 2011-06-16 00:33 回覆:
大老鷹姐姐(mayersu) 於 2011-06-17 22:41 回覆:

身為一個非現實的夢想家

陳炯霖譯

我上次造訪巴賽隆那是兩年前的春天,當時的簽名會擁入大批讀者,令人吃驚。冗長的行列竟使參加民眾要排一小時半才能取得簽名。為什麼要花這麼久的時間呢?因為有許多女性讀書要求與我親吻,簽個名得花上一番功夫。

我在世界各個城市舉辦過簽名會。但被女性讀者索吻的,世界上只有巴賽隆那而已。從這點看來,就能知悉巴賽隆那是個不凡的城市。今天我能夠重返這個擁有古老歷史及高度文化的美麗城鎮,感到自己相當幸福。

但很可惜的是,今天我要說的不是有關索吻的故事,而是一些稍微沉重的話題。

各位都知道,已消逝的3月11日午後2時46分,日本的東北地區遭受巨大地震侵襲。地球自轉甚至因這場前所未有的地震變快,一天的時間縮短了百萬分之1.8秒。

地震帶來了龐大災害,之後來襲的海嘯也在大地上留下了慘不忍睹的傷痕。有些地方的海嘯達到39公尺。39公尺,是在一般大樓飛奔上10樓也不一定能獲救的高度。沿岸地區的人們逃生不及,將近有二萬四千人犧牲,其中有九千人失蹤。他們被超越堤防的巨大海浪侵襲,至今仍尋找不到遺體。或許有許多人就這樣沉沒在冰冷的大海吧?當我想到這些事,想像自己如果是他們的時候,胸口就會不禁絞痛。活下來的人,也大多失去了家人或親友,失去了家園與財產,失去了生活場域,失去了生活重心。甚至也有被連根拔起,消失的一乾二淨的村落。也有更多人,被徹底剝奪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身為日本人,似乎就意味著自己必須與許多自然災害共存。日本國土的大部分,每到夏天至秋天,會成為颱風的必經之路。每年都有颱風帶來莫大的災害,並失去許多性命。此外在各地也有活躍的火山運動,更不用說地震。日本列島位於亞洲大陸東隅,就在四個巨大板塊的交界處上。我們常說,自己就像是在地震的巢穴生活一樣。

颱風來襲時的日期及行徑能被預測,但地震卻沒有辦法。我們只能知道一件事,這次地震絕不是最後一個。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有下一個大地震發生。有許多學者預測,未來20年到30年內,東京周邊的地區將發生芮式規模8級以上的大型地震。它可能是十年後,也有可能是明天下午。如果在東京這個人口密集的巨大都會,發生直下型地震的話,到底會造成多少被害呢?沒有人能估算出正確數字。

儘管如此,目前東京都內仍有一千三百萬人口過著「普通的」日子。人們依舊乘著擠滿的電車通勤,在摩天樓上班。這次地震過後,從未聽聞東京人口有減少的情形。

為什麼?或許你會想問這句話。為什麼在這麼可怕的地方,仍然有這麼多人理所當然地生活著?他們不會因恐懼而瘋狂嗎?

日語裡有句話叫無常(mujo)。它的意思是,一直持續的狀態並不等於唯一的常態。生活在這個世上的萬物總有一天都會消逝,所有的事物將馬不停蹄地持續變換。沒有永遠的安定,也沒有不變不滅的事物能讓人依賴。這是從佛教起源的世界觀。日本的「無常」這個想法,雖跟原來的宗教脈絡有些許差異,但深殖在我們心中。從古代開始就幾乎不見改變地被傳承下來,成為民族的精神結構。

「所有事物終究都會消逝」這個觀點,換句話說就是個消極的世界觀,人類再怎麼抵抗大自然的潮流都是無用的。但日本人卻反而在那消極之中,積極地找出了美學。

說到日本的自然,我們在春天時迎接櫻花盛開,夏天觀看螢光蟲,到了秋天可欣賞紅葉,這些觀賞自然的行為,可說是具有集團式、習慣性的,人們明知道自己在重覆同樣的事,卻還是熱心地去參與。賞櫻名所,賞螢名所,賞楓名所,每到季節來臨就會擁擠不堪,連旅館都很難預約。

為什麼呢?

因為不管是櫻或螢或楓,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失去它的美麗。我們為了目擊那一瞬的光彩,路途再遠也願意前往。那裡存在的不只是純粹的美麗,人們親眼確認它們失去小小的光芒,看到鮮艷的色彩在眼前凋零,會不自覺地鬆一口氣。當人們目睹一場美麗的盛宴消逝時,反而能找到安心感。

這種精神性到底有沒有影響到日本國民對自然災害的看法,我也不知道。但我們確實是在從不間斷的自然災害中越過一道道關卡,接受一切都是「沒辦法的事」,集團式的克服困難生存下來的。或許這種共同經驗,影響到了我們的美學意識也說不定。

這次的大地震,幾乎所有的日本人都受到相當劇烈的打擊。連平常習於地震的我們,看到這次的大規模災情,直到現在仍然心存恐懼,抱持著無力感,並對國家的未來感到不安。

但不管怎麼樣,我們仍必須重新整理精神,邁向復興之路。關於這一點,我並不特別擔心。因為日本人就是這樣超越艱苦,寫下悠久歷史的民族。我們不會一直停留在恐慌中,倒塌的房屋可以再蓋,崩塌的道路可以再修。

說到頭來,我們只不過是在地球這顆星球上恣意地借住罷了,我們從來沒問過地球要不要讓我們住。所以當它晃幾下時,我們也沒資格抱怨,因為地球本來就會搖晃。一切非關喜惡,我們只能與這樣的自然共存。

在這裡我想說的是,一個跟道路或建築物不同,無法簡單修復的東西。例如說倫理,又或者是道德規範。這些概念不是具體事物,一旦毀損就無法輕易地恢復原狀。並不是準備好機器,召集人手及物資就能處理的事情。
 

我要說的是,更具體一點來說,就是福島核電廠的事情。

恐怕大家也知道,福島因為地震及海嘯侵襲,六座原子爐起碼有三座已無法修復,而且現在仍持續向周邊散發出放射能。爐心熔毀了,附近的土壤被污染,含有高度放射能的污水被排放至近海,風也將輻射搬運至更廣域的地區。
有近十萬的人們,被迫從核電廠周邊地區撤離。農田、牧場、工廠、商店街及港灣,全部成為無人地帶。曾經住在那裡的人,或許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回去了。災情不只限於日本國內,非常抱歉的是,輻射對鄰近諸國也造成了影響。
為什麼這種悲劇會發生?其原因已經證實了。蓋核電廠的人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大的海嘯會來。雖然有少數專家一直持續警告,該地曾有類似這次的大海嘯來襲,要求重新檢討安全標準過。但電力公司從不把它當一回事。為什麼呢?因為為了個幾百年也不一定會來一次的大海嘯做巨額投資,是件不受營利企業歡迎的事。
我們也能看到,理應嚴格看管核電安全的政府,為了順利的推行核能政策,不斷地降低安全標準的水平。
我們必須查明所有事情,如果確有過失,必須讓所有資訊公開。因為這些過失,起碼讓十萬以上的人們不得不捨棄自己的土地,改變自己的生活。我們必須為此憤怒,這是理所當然的。
 

不知道為什麼,日本人本來就是個不太生氣的民族。我們擅長忍耐,卻不知道該如何將感情爆發。關於這點,或許跟巴賽隆那的市民有些不同。但這一次,我想日本國民真的生氣了。
在那同時,我們也不得不對允許這個扭曲的社會結構存在至今的自己深切反省`。因為這次事故,與我們的倫理規範具有深刻的關連性。
大家都知道,日本是史上唯一遭受過核彈攻擊的國家。1945年8月,美軍轟炸機在廣島與長崎兩個城市投下原子彈,總共有20萬以上的人命犧牲。死者幾乎是非武裝的一般市民。在此我們先不討論核爆的是非問題。
我想說的是,死掉的不只是爆炸瞬間的那20萬人,有更多殘存下來的人,在那之後苦於輻射被曝症狀,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死去這件事。核彈的破壞性有多強,輻射對這個世界,對於人體會留下多麼深的傷痕?透過這些犧牲者,我們學習到了這些事。
戰後的日本朝向兩個大方向前進。一是經濟復興,另一個是放棄戰爭行為。無論發生什麼事態都不再使用武力解決,經濟要富裕,祈求和平,這兩件事成了日本這個國家的新指標。
在廣島的原爆死沒者慰靈碑上刻有以下一段話:

「請安息吧!因為我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這句話很好。我們在身為被害者的同時也是加害者。這句話具有這個意含。在核子這個壓倒性的力量之前,我們每個人都是被害者,也是加害者。因為我們無法遏止敵方使用這種力量進行攻擊,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是加害者。
在核彈投下經過66年的今天,福島第一核電廠,在這三個月持續釋放輻射,污染周邊的土壤、海洋及空氣。到底該怎麼把它停下來?還沒有人知道方法。這是我們日本人在歷史上體驗的第二次大規模核災,但這次並不是有誰把炸彈丟下來,我們日本人自己蓋起了核電廠,用自己的雙手犯下過失,損毀了我們自己的國土,破壞了我們自己的生活。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戰後我們長期對核子抱持的否定感到底是從何時消失的?我們一直以來追求的和平富裕的社會,到底是被什麼侵蝕,扭曲的呢?
理由很簡單,就是「效率」。

電力公司告訴我們,原子爐是高效率的優良發電系統,也就是能賺取利益的系統。而日本政府在石油危機以後,對原油供給的安定性存疑,轉為以核能發電為主的國家能源政策。電力公司以大筆金錢宣傳,收買媒體,將核電是個發生任何事都能確保安全的幻想,植入國民的腦中。
當我們意識到時,日本的發電量已有約30%皆倚賴核能發電。國民們大都不知道,這個地震頻繁的狹小島國日本,竟成為世界上第三多擁有核電的國家。
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也無法回頭了。依賴核電成為一個既有事實。對那些為核電安全感到不安的人,我們就以威脅的口吻質疑他「那你覺得電不夠用也沒關係嗎?」在國民之間彌漫著「依賴核電是沒辦法的事」這種氣氛。在高溫多濕的日本夏季,不使用空調是件形同拷問之事。因此,對於這些對核電存疑的人們,我們把「非現實的夢想家」這張標籤貼在他們身上。
 

就這樣,我們遭逢了今天這個困境。原本應是高效率的原子爐,如今彷如打開了一道通往地獄的門,陷入了悽慘狀態。這就是現實。
贊成核電的人一直以來主張「我們要認清現實」。但那所謂的現實並不是現實,只不過是表面的「方便」罷了!但他們卻把方便用「現實」兩個字替換,製造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理論。
在這個日本長年誇耀的「技術力」神話崩解之時,同時也是長期容許這種「替換」行為的日本人的倫理規範敗北之際。我們批評電力公司,批評政府,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但在這個同時,我們也必須告發自己,我們雖然身為被害者,也同時是加害者。我們必須嚴正地檢視這個事實。如果不這樣做,或許我們又會再度重覆同時的失敗吧!
「請安息吧!因為我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們必須將這句話再次深深地刻在心裡。

原子彈之父羅伯特‧奧本海默(J. Robert Oppenheimer)在知道廣島、長崎的慘狀之後,受到很大的打擊,對杜爾門總統說了這句話:「總統,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杜爾門總統從口袋中拿出一條摺疊整齊的白手帕對他說:「拿這個擦了吧!」
但是任誰都知道,世上再怎麼找,也絕對找不到能把那樣的血擦乾淨的手帕。


我們日本人必須持續向核能喊「No」。這是我的意見。

我們必須集結技術力,匯聚所有智慧,投入社會資本,舉國開發出能代替核能發電的有效能源。就算世界上有人嘲笑「沒有像核能這麼有效率的能源了。不用它的日本人是笨蛋」


擁有核爆經驗而對核能過敏的我們也絕不能妥協。日本本應在戰後發展不使用核能的能源開發,因為這是對廣島與長崎犧牲者的一種集團式的負責態度。日本需要以此理論作為根本的倫理規範,也需要這種社會訊息。非核能源的開發,本應是日本對世界付出真正貢獻的一個絕佳機會,但我們卻在急速經濟發展的路上,被「效率」這個安易的基準影響,失去了重要的發展方向。

就像前面說的,儘管是再悲慘及嚴重的自然災害,我們都能跨越。再說如果能克服這道難關,人們的精神也可能變的更加堅定。所以我們再如何也必須完成這個任務。
損壞的道路或建築物的修建,是技術者的工作。但損壞的倫理及規範的再生,卻是我們全員必須共同擔起的任務。我們緬懷死者,憂慮苦於災害的人們,不願讓他們遭受的痛苦及傷害無端白費。這種自然的情緒,將有助於我們完成這個任務。那會是個乏味且沉默,需要忍耐的原始作業。就像在晴朗的春晨,一個村落的人們一起走向農田,耕土播種,結合眾人的力量完成一件事一樣。每個人盡自己的力量付出,並且團結一致。


這個大規模的集體工作,在我們這些以語詞為專業的職業作家身上,也應該有相當程度的關連。我們要使用新的詞彙闡述新的倫理與規範,生產充滿生機的新故事,讓希望在那裡萌芽,竟而奮起。這會是個我們能夠共有的故事,它會像人們一邊種田哼歌的時代一樣,成為一個人們互相勉勵互助的故事。我們在過往,就像是那個從戰後廢墟再生的日本一樣,我們必須回到那個原點。


就像我剛開始說的,我們活在虛幻變動的「無常」之中。誕生的生命只會持續流動,直到消滅為止。在偉大的自然面前,人類是無力的。這種無常的體認,是日本文化的一個基本概念。但在這個同時,對消滅的事物獻上敬意,安靜地做出在這個充滿危機的脆弱世界裡樂觀地活下去的決意,這些積極進取的精神性,理應常在我們心中。
我的作品受到加泰羅尼亞的人們青睞,讓我能得到這個不凡的獎,令我感到榮耀。我們居住的場所相隔甚遠,說話的言語也不同,依歸的文化也不同,但我們卻在這個同時,背負著同樣的問題以及同樣的悲傷與歡喜。我們都是世界市民的一員。就因為這樣,一個日本人作家寫的故事能被翻譯成加泰羅尼亞語,能被這裡的人們閱讀。我對於能與各位分享同一個故事這件事感到萬分喜悅。做夢是小說家的工作。但對我們而言更重要的工作是,與人們共享自己的夢這件事。如果不能體會這種分享,將無法成為一個小說家。


我知道,加泰羅尼亞的人們在歷史中跨越了許多苦難,在遭受嚴苛考驗時,人們還是堅強的生存,保護了富饒的文化。在我們之間,一定有許多可以一起分享的事才對。
若是在日本,或在這加泰羅尼亞,你們或是我們都能成為同樣的「非現實的夢想家」的話,一個超越國境與文化的「精神的共同體」將可形成。那會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我認為,那會是在近年遭遇各種嚴重災害,以及極度悲慘的恐怖的我們通往再生之路的出發點。我們不能畏懼做夢。我們不能讓我們的腳步,被名為「效率」及「便利」的喪犬們追上。我們必須以堅定的腳步成為一個不斷前進的「非現實的夢想家」。人終有一天會死亡,消失。但是人性(humanity)會留下來。它將永久地被傳承下去。我們首先必須要相信這股力量。


話說到最後,這次的獎金,我將全數捐獻給遭到震災及核電事故的受害者們。感謝加泰羅尼亞的人們給了我這個機會,我也想向加泰隆尼亞自治政府致謝,最後,對於之前西班牙洛嘉地區犧牲的人們敬上最深的哀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