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第(Verdi)的知名歌劇弄臣(Rigoletto)，是威先生創作中期的初期的連續三部成品作的第一部，在1851年首演於威尼斯，是我非常喜歡的歌劇之一。我來紐約一直在等這部歌劇，沒想到前三年不論是大都會歌劇院或是紐約市立歌劇院都沒有演這部歌劇，讓我一方面大失所望、一方面在懷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因該歌劇向受歡迎，詳後)。結果到了今年，一方面二月份起大都會歌劇院演出該部歌劇(參見網誌中的劇評)，到了昨天，大都會歌劇院又在中央公園裡演出該劇，所以等了它這麼久，連續半年就聽兩次!

這部歌劇是根據著名文學家雨果的名劇「歡樂國王」(Le Roi s’amuse)改編而成，雖然「歡樂國王」聽起來是喜劇，實際上這是部典型的愛情及親情倫理大悲劇。這部歌劇說起來有三大特點。第一大特點是非常受歡迎，如同威先生中期連續三部成品作的另外兩部作品遊唱詩人(Il Trovatore)跟茶花女(La Trviata)一樣，弄臣是歌劇標準劇目裡面的標準劇目，而且就是靠這是靠這部歌劇使威先生的聲名，從歐洲性的歌劇作家，躍昇為世界級的歌劇作家!甚至有樂評家指出，威先生即使只有這一部歌劇作品，也足以在歌劇史上立有一席之地!第二大特點呢，就是裡面的音樂極其優美、旋律極其動聽，而且容易琅琅上口。劇中名曲甚多，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善變的女人」(La Donna è Mobile)，這首曲子威先生自己也預測到會大受歡迎，所以在首演前加以保密，只讓飾演公爵的演員練習，連樂團都在開演前才拿到譜，因為他知道這首曲子一旦流出去，馬上就會洩露出去成為流行曲，無法等到首演那天才公開。結果威先生的預測是正確的，這首歌從首演一過後，立刻成為威尼斯最後歡迎的曲子，街頭巷尾，從貴族到販夫走卒，通通都在哼唱。而且這首曲尺也被配合上不同的中文歌詞，最著名的一個版本應該是在國中小音樂課本裡面所收錄的「夏天裡過海洋」。第三個特點就是親情倫理大悲劇，然後應該算是有點小荒謬的悲劇(荒謬與否見人見智啦)，威先生連續三部歌劇(分別在1851到1853年年初首演)，當時在歐洲大受歡迎，以致引起道德家或是酸葡萄們的非議，說一個禮拜，每天都會看到幾次父親害死女兒[按，指弄臣]、幾次哥哥殺死弟弟[按，指遊唱詩人]、以及幾次有肺癆的風塵女郎在床上吐血而死[按，指茶花女]。(詳參見歌劇歌曲華爾滋乙書，我手邊沒有書所以無法確定細節)。

簡單的介紹一下這部歌劇的劇情。弄臣(Rigoletto)是位駝背，在曼都華公爵(Dule of Mantua)的府邸裡作小丑維生，並幫助風流成性的公爵拐騙女人。由於他生性苛薄(可能也是因為長期被人歧視所致)，在宮廷裡人緣極差，如果不是公爵在保護他，他可以已經被其他的廷臣殺死幾百次了。可是他卻有一位單純又美麗的女兒Gilda，被他偷偷的養在城郊的別墅裡，他會每周或每天偷偷地跑去看女兒。結果沒想到他的女兒在上教堂的時候被喬裝成普遍人的公爵給看上，偷偷戀愛(因為公爵賄選奶媽協助)，後來弄臣來看她女兒的時候被廷臣們發現，他們以為他金屋藏驕，為了報復弄臣，他們合夥去綁架Gilda，而且還設計弄臣幫助他們翻牆。等到弄臣發現，怒氣沖沖地跑去找廷臣理論要回女兒的時候，他女兒已經被公爵坫汙了(轉折細節詳後)，他發誓報復，請了殺手去殺公爵，沒想到殺手的幫兇妹妹Madalenna居然喜歡上公爵，苦求哥哥不要殺公爵甚至要求哥哥去殺弄臣，最後妥協的結果是，假如當晚有陌生的客人上門(他們開旅館以掩護殺人)，就以陌生人的屍體代替公爵。這一切被躲在門口的吉兒達聽見了，決定為了背叛他的愛人犧牲，結果她的父親在聽見公爵的歌聲時才發現殺手居然欺騙他，死的是他女兒，最後以想起以前被害人的詛咒哀哭作結。

 
這部歌劇的劇情我已經省略了不少細節了，不過接下去我會說明這部歌劇裡面的一些重要戲劇要素以及悲觀要素，在討論的過程中會補充前面省略掉的一些細節。第一個問題是，公爵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愛過女主角?!這個問題，我以前想都不必想就會直接說，當然是沒有，他在遇見女主角前風流成性，女主角離開後又馬上跟瑪德琳娜勾搭上，可見他沒有真正的愛過女主角。不過，今年二月在看了現場歌劇並仔細對照字幕的結果，我就沒有什麼把握了。因為，當第二幕第一場，公爵聽說吉兒達被綁架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發自於心的憂傷、在發現吉兒達就在自己宮廷裡的欣喜若狂，以及他在哀傷時所唱出的名曲Parmi verde le lagrima(妳是否正在孤獨地哀哭?)裡更明白的說，遇見妳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愛，原本以為可以因此擺脫花花公子的生活等等。所以我們甚至可以大膽推論，在Gilda失身給公爵後，假如不是弄臣立刻帶走女兒，一方面遠離傷心地一方面進行報復計畫的話，「也許」Gilda可以跟公爵過一陣子幸福的日子，雖然最後公爵會不會娶她作公爵夫人、以及會不會又花心起來(即使是婚後也不見得就會洗心革面，參費加洛婚禮裡的Almaviva伯爵)，我們實在無從知曉。

這部歌劇雖然表面上的主題相當的違反道德觀：淫亂的公爵、助紂為虐的廷臣及弄臣、報復在無辜第三者身上的廷臣、放蕩的女人、背信的殺手等等等，所以為當時的衛道者所不容，可是骨子裡，其實還是有著善惡到頭終有報的基督思想在裡面。慣穿名劇的一個動機(not in Wagnerian sense)就是詛咒的動機，就是在弄臣潮弄女兒被公爵玩弄的老貴族時，老貴族憤怒地詛咒弄臣說他的兒女也會有相同的下場，弄臣一聽就緊張了，而且的確，整個悲劇就在這件事以後開始展開。所以弄臣在第一幕第二場走路回家的路上就在擔心這詛咒會應驗在他女兒身上。幕終的時候想起這詛咒，我想他一定是悲痛欲絕，悔不當初吧!當然，如果細究把父親得罪報應在兒女身上是否符合基督信仰的倫理觀，我的簡易答案是否定的。以西結書裡面明白的說：「兒子必不擔當父親的罪孽，父親也不擔當兒子的罪孽。義人的善果必歸自己，惡人的惡報也必歸自己。」(18:20)。

 
另一件有趣的事情是殺手的原則。雖然我們前面說這殺手是背叛雇主沒有完成任務，甚至殺死了無辜的第三者(剛好是雇主的女兒)，可是當殺手在妹妹苦苦哀求的時候，並不願意殺害雇主，而且對妹妹提出的妥協，原本也是不太可能發生的，因為當時正下著大雷雨，殺手旅館本身又相當的荒僻(好掩護他們的殺人大業)，所以本來應該不會有陌生的旅克客的。而出現的Gilda其實也不是真正的旅客，只是因為父親一直要她先離開，她心裡覺得有異，偷偷跟蹤父親，才發現情郎有危險，進而在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決定為負心的情郎犧牲自己。

這部歌劇的另一個主題是父女之情。儘管弄臣對公爵以外的其他人來說可以說是又奸又惡嘴巴又毒，可是對他的女兒卻是照顧的無微不至。而在第二幕第二場，他雖然跟廷臣們的關係不好，可是還是低聲下氣地懇求廷臣們把他的女兒還給他，在那一場，他一會憤怒、一會低聲下氣，充分的展現出一位父親在愛女被綁架後的心情。此外，我個人覺得，弄臣第二幕第一場父女相見的場景，音樂動天之至，簡直可以用仙樂來形容，我個人覺得應該是歌劇中父女對照的場景裡面最動人的旋律了!當然，據說也會有人提名威先生中期後期的另一部作品Simon Boccanegra裡面父女相認的場景，不過我印象中那場景沒有給我這麼深的印象。另外一部以父女之情作為重要主軸的歌劇是威先生早期後期的作品Luisa Miller(請參見小弟網誌中的拙作「從Luisa Miller看兩種父親典型與權力濫用!」)，不過印象中該劇父女對唱的段落不多，也沒有弄臣第二幕第一場的動人心魂、直指人心。

 
中央公園裡面的歌劇演出結果是音樂會形式，讓我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不過整場不論是歌者或是樂團表現都相當不錯(雖然歌者偶爾的聲音瑕疵比例跟大都會歌劇院正式演出的比例比起來要高一點點)，而靠著一群新舊朋友占據的非常中央而且靠近舞台的地盤，音效也非常好。美中不足的是，觀眾還是蠻喜歡說話的，而且我前面有一位女士好像不論是對聲音、動作、以及光都敏感的過份，三不五時就回過頭來噓一下，個人覺得這蠻糟糕的，她似乎有噓聲癮之嫌!天氣很好，沒有上次的狂風暴雨，不過回程的地鐵等了很久，所以到家還是頗晚。基本上昨晚是很滿足的一個晚上，還見到了聞名已久的「執子之手」夫妻二人檔，還有遇見一些去年烤肉認識的朋友，挺不錯的，謝謝大都會歌劇、其贊助者、以及陪我一起看歌劇的朋友囉!

--

For more discussion, please visit: http://www.wretch.cc/blog/barnabas&article_id=54292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