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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28 01:40:08瀏覽1854|回應3|推薦21 | |
我出生那一年,父親從新竹調到台南。「水交社」眷村的房舍不夠,軍眷多零散住在基地附近的舊房子。我們分配到一間由日軍修車廠改裝的宿舍,在這個媽媽稱作「克難房子」的地方住了四年。 修車廠位在一個陡坡下面,可能是日本人為了躲避聯軍轟炸蓋在那裡。空軍接收以後,把它用竹子隔成三間宿舍,每戶再用竹片隔為前後兩間。前面那間較大,我們稱作「外面房」,後面的當然就是「裡面房」。因為房子在陡坡下,只有前門,「裡面房」只有一扇面對坡壁的窗子,比較陰暗。竹子牆不隔音,說話大聲一點,三家都可以聽到。 我們住的那一戶原是檢修車子的位置,「外面房」中間有塊地方隆起來,那是日本人放車子的位置。爸爸放了一塊板子在上面,就成了他的工作台。「外面房」是客廳和餐廳,也是我們玩耍的地方。有一張單人床,平時爸爸用,客人來時就充作客房。 「裡面房」則是臥室,有一張大床,爸爸又沿牆邊釘了一個架高的小床給姐姐們。姐姐有時把大床當桌子做功課,媽媽的縫衣機也在那裡。 公共廁所在屋子附近的竹林裏,我當時太小,從未去過。 沒有自來水,連壓水機或水井都沒有。媽媽必須走一段路去鄰近的井邊洗衣服,再挑水回來用。夏天時爸爸會帶哥哥和我到一條小溪邊洗澡。 家具很簡單,有些是爸爸自己做的。因為地方小,除了床和衣櫃以外,其他物件大多是可以疊放或收起來的。爸爸做的家具常有多種用途:在方凳子的四隻腳中間釘兩塊木板,倒下來就變成小小孩的(有靠背和「扶手」的)座椅,再加塊小木板,連桌子都有了。這些桌子、凳子都是爸爸用舊木板拼湊起來的。他常把兩片木板拼在一起做椅面,如果榫頭對得不精確,椅子會搖晃,椅面的木板也跟著移動,有時會夾到皮膚。我小時候,最怕坐到「夾屁股」的椅子。 我們幾乎沒有真正的玩具。姐姐們有媽媽縫製的裡面裝了米或是豆殼的小袋子,媽媽也用竹筒給我們做玩具,但我們最主要的玩具來自爸爸的工具箱。那些榔頭、鉗子、螺絲起子,都可以變成不同的「身分」。爸爸有時帶回一些廢棄的零件,我們的選擇就更多了:滑輪可以拿來作砲車,子彈殼是火箭。某位叔叔帶來一個舊的方向盤,哥哥把它架在單人床的床頭,我們就有「車」可開了。因為常跟哥哥玩,我從來沒想過要洋娃娃,連辦家家酒都是姐姐帶了同學來家裡才玩一下。 屋外玩耍的地方當然多,可是因為哥哥和我年紀小,後來又有了弟弟,媽媽不讓我們走太遠,頂多就是坡底下挖挖泥巴。有時則坐在門檻上看別的大孩子玩。只有兩個姊姊帶著我們時,才可以去田野玩,但媽媽絕對不允許我們到「老百姓」的田地裡。 我們的隔壁姓郭,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和哥哥同時上幼稚園,女兒比我小一點。再過去的一家姓洪,有兩個女兒。較小的那個是我那時唯一的女孩子玩伴。可是因為她也很少出門,我們不常玩在一起,後來洪家比我們早搬離。 多年後回台南,想再去看看那個坡,但早已推平,現在是文化中心所在地。「小溪」也已經加蓋不見了。 ************************************** 哥哥的補充: 我們家是日本人戰時疏散所設的汽車保養場。外面房高起的那塊台子,原來是汽車的保養溝, 係供換機油修理底盤傳動系統等用的。是個一人高的深坑,兩側砌有約十公分高的邊牆,以避免車輪掉進坑裡。後來進住時已被填平,只是沒打掉邊溝,所以比他處地面高了一些。 另外因方便車輛進出,沒有門檻。 為了防院子裡雨水流進來,爸爸作了一片活動門檻,用竹篾片作隔間,長時間踢來踢去,常凸一塊凹一塊。 另外搭了一間廚房兼工作間,泥土地面也沒有門, 只拿張板子搬來搬去擋門。 有時爸在裡面切割瓶子, 做成玻璃杯及漏斗,再騎者腳踏車去賣。 回來一身大汗, 賣不掉幾個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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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