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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返鄉
2009/02/25 20:08:30瀏覽164|回應0|推薦1

阿蘭返鄉
 
張光國


  雪野茫茫。四周死壹般的寂靜。壹個衣著單薄的姑娘在雪地裏艱難地行走,似在忙著趕路,似在追尋著什麽,卻突然失足滾下了山崖……
  阿蘭在噩夢中驚醒,淚水早已浸濕了枕巾。她憋住聲,以免弄醒了身旁的小妹,她用右手撐著頭,側臥著,陷入了沈思之中。
  壹彎冷月無聲地將寒光撒向曠野,阿蘭騎著破舊的自行車艱難地行走在崎嶇的鄉間小路上,坐在車後座上的妹妹冬梅雙手摟著姐姐的腰,臉緊緊地貼著姐姐的後背上,默默不語。阿蘭在市裏的壹家大酒店上班,這次輪到她歇班,她就將電話打到村支書家裏求人家給她家裏打了個招呼,她妹妹冬梅就騎著自行車早早地來到鎮汽車站接她。見到妹妹的壹剎那,阿蘭就感到冬梅有點兒不對勁,在回家的路上冬梅又壹反常態地默不作聲,阿蘭感到很詫異,就問妹妹:“冬梅,家裏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冬梅沒有回答,隔了很長時間,便嗚咽起來:“姐,咱爹不叫俺上學了!”
  阿蘭心裏咯噔壹下,手壹抖,自行車差壹點兒要拐到路旁溝子裏去。阿蘭把自行車穩住,淚水順著臉膛淌了下來。
  冬梅和當年的自己壹樣在學業上很用勁,在學校裏也是佼佼者。那時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自己棄學打工,沒想到妹妹也要淪落到自己這般田地。“冬梅,妳學習比自弟弟常玉好,不念書太可惜了。讀下去,將來考個大學,畢業後找份體面的工作,那多好!妳不能走我的路呵!沒有高學歷,沒有專門的知識和技能,給人家端盤子,難呵!”阿蘭壹手扶著車把,壹手攥住了妹妹的手,“冬梅,明天回學校去。姐給妳拿學費。”
  看到阿蘭回家了,她爹娘高興得不得了,忙東忙西地張羅著包水餃。阿蘭瞧著電燈下樂得臉膛發光的父親,輕聲地說:“爹,叫冬梅再回去念書吧!再過兩年她就高考了,憑她的本事,她能考個好的大學啊!那樣她會找到壹份好工作,妳臉上也有光啊!”
  阿蘭爹想也沒想,直截了當地說:“現在上大學要花很多錢。誰給她拿錢?妳想讓她上,妳就給她拿錢!”
  “妳們生孩子自己卻不管!我管!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冬梅走我的路!”阿蘭壹跺腳,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其實,對阿蘭來說,供妹妹念大學談何容易?工作幾年來,她沒攢下壹分錢,錢全給了家裏,幫父母交了因生了弟弟而被罰的超生費壹萬多元。在沒有積蓄的情況下,壹個月四百多塊的工資,供壹個大學生難度可想而知。而且,阿蘭也想再念書啊,上個職業大學什麽的,拿個專科文憑,將來可以換換工作,可是沒有錢怎麽行呢?
  阿蘭親了親妹妹的臉蛋兒,給她拉了拉被子。冬梅翻過身,嘴裏都囔著夢話:“我要上學!我要上學!……”阿蘭鼻子壹酸,淚水又湧流出來。
  阿蘭很羨慕那些受過高等教育有著穩定的受人尊重的工作的女同胞,早已煩透了紅男綠女的工作環境。她瞧不起那些舉止輕浮跟老板或客人開房間的女服務生,現在想來,她們背後或許有不少不幸的人生故事。
  阿蘭在思考中睡了過去,不覺已是天明,早晨的陽光透過窗子射到了床頭上。她妹妹和母親在忙著做飯。飯做好後,冬梅就來催她,見姐姐早就起來了,在給自己整理書包,就摟住了她的肩膀,叫道:“姐──”阿蘭把書包整理好,放在床上,對妹妹說:“吃飯後就回學校!”冬梅眼裏禽滿了淚水,又叫了壹聲:“姐──”
  送走了妹妹,阿蘭就幫著爹娘向地裏運糞。秋收後,人家的糞都運到地裏去了,由於家裏缺勞力,阿蘭家的壹點都沒動。瞧著父親那幹瘦的拘僂著的身子,阿蘭的鼻子就直發酸。拉車時,她幾乎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想讓推車的父親輕快壹點。
  推了不到十車,父女倆就告了饒。阿蘭爹說:“咱都累了,歇會兒吧!”父女倆就放下車子,坐在地邊的土嶺子上。
  阿蘭爹右手從右邊口袋裏摸出壹疊卷煙紙,左手食指放在嘴邊舔了舔,然後粘了壹張,右手把那疊卷煙紙放回口袋的同時又掏出了壹袋煙絲兒,拈了壹小捏兒,放在卷煙紙上,卷起煙來。“阿蘭呵,恩(音,方言,妳的意思)爹俺對不住妳,妳幫了俺的大忙啊!這個家多虧了妳啊!”阿蘭爹壹邊卷煙壹邊說,“夜來後響(方言,昨天晚上的意思)妳在夢裏叫喚(方言,哭的意思),俺跟恩娘都聽到了。恩娘扒數(方言,責怪的意思)俺壹直到公雞打鳴。唉──,怪都怪恩爹俺沒能耐啊!讓閨女受那麽大的委屈。今後俺會想法子多轉磨個錢的。妳看,咱的羊壹下子下了五個小羔子,還有兩只也快下了,很快就成群了。恩爹放著,轉過年就能掙幾千塊,供冬梅和常玉上學馬馬虎虎還將就。俺又不喝酒,不死葬活埋(方言,亂花錢的意思),咱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阿蘭的眼睛濕潤了。“爹,咱屋後頭的秀花幹什麽去了?怎麽今天沒見她的人影呢?”阿蘭轉移了話題。
  “秀花?妳不知道呵,她爹把她給關起來了。”阿蘭爹說道。
  “怎麽了?”阿蘭很吃驚。
  “秀花那閨女看上了南鄉裏的壹個開三輪的小夥子,她爹就問人家要五千塊錢,花光了就幹脆把秀花關起來,要小夥子再送錢,不然就不用想見她的面,那小夥子就開車來搶人,叫秀蘭爹砸了個鼻青臉腫。”阿蘭爹說,“夜來後響恩娘也跟俺說起秀蘭。俺不會象她爹那樣對妳的。”
  “我也沒人,妳跟誰要錢去?”阿蘭跟她爹開起了玩笑。
  又待了壹晚上,阿蘭就踏上了離鄉的路程。太陽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將千萬縷光芒投向山坳中的村莊杏花峪,投向空蕩蕩的田野。爹娘和小弟站在村頭向她揮手,要她多保重,她扭過頭,向陽光裏走去。她爹的態度的轉變,並意味著作為長女的她肩頭上的擔子減輕了許多,因為她爹娘壹年老起壹年,冬梅要讀大學,常玉學習不好沒希望上大學這樣畢業後就要幫他蓋房子娶媳婦。脫產上大專班的希望象這秋風中的落葉飛向了不知名的地方,阿蘭終於決定有機會的話去技校的培訓班學縫紉,學了手藝之後開個成衣店,這樣總比在酒店裏幹強。打定了主意,阿蘭的腳步變輕了,在晨光中留下了壹串串歡樂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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