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玉雪

現代的人習慣發e-mail很少用手寫信，e-mail快速方便，這一秒鐘發出，對方下一秒鐘就收到。但是，如果電腦中毒，或者系統出問題，所有信件就全部瞬間被秒殺了。手寫信感覺好像古時候的通信方式，卻有不同的情調，尤其與文學家通信，節奏完全不同於e-mail，多一點距離與時間醞釀的美感，這是令人懷念的時代。

最近因為整理房子，找出蘇雪林教授生前給我的信。

她的一封信中提到，有一次我寄給她的信，郵差放在信箱時，不小心掉在庭院的草地上，她從室內遠遠看見，可是雨下了一整天，她無法出去拿信，一直到隔天雨停地乾她終於收到我的信，發現「幸而未被雨全浸爛，可稱幸福」。一封信居然曾經讓她如此牽掛。

她在寫給我的第十四封信中，因為我那時正好出兩本書送她，她信中說「…知你是忙於出書。你真了不起，年紀輕輕便有這許多作品，前程萬里不可測量，將為中國第一才女，特此預賀。」那時她已久十七歲，因為我曾經把她考證的詩人李義山的故事編成劇本，所以她信上說出她的期待：

「你看我的屈賦研究有何意見?能否像『錦瑟遺憾』般，寫個『汨羅遺憾』，我雖不能看見，若泉下有之，也會感激你的。在台灣我相信沒有人讀過我書半冊，域外典故不懂，反視我為野狐禪，叫我深感不平。」

研究學術是孤單的，終其一生，或者身後多時，也不一定能幸遇知音。再次展讀這些書信，我才想起來，原來我尚欠蘇教授一篇稿債。屈原的故事，有不少人寫過，要按照蘇教授的考證寫一個劇本，加上考證的時間，少說恐怕也得3-5年吧！

應成大要求，我把這些手寫信都寄給該校的文物專案小組，同時非常為蘇老師感到高興，因為成大幫她整理這些學術資料留研究、準備展覽，讓她的研究不至徒然。

蘇老師很勤於寫信，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非常熱愛學術研究，即使到她人生最後階段，用筆談，她想望台北許多很好的書店，很想與我一起去逛書店、一邊討論學術。本來我想或許先跟她逛台南的書店比較有可能吧，但這個心願她一直沒能實現。目前，我研究的方向是宗教、哲學，與她研究的神話也很有關係。最近也找出蘇老師送我的神話系列叢書，作為研究參考，幸運的是她是天主教徒我是基督徒，她一定在天上的樂園等我，到時候是由她帶我去逛樂園新天新地的書店嚕。

每天，當我用e-mail寫信時，我相信，如果蘇教授還在人間，以她喜好新事物的個性，只要體力允許，我肯定她也一定會使用e-mail的。

註 聖經中記錄基督宗教信徒過世後在樂園候主再臨，且有新天新地，據說靈體也會變年輕。   青副20100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