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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25 06:44:21瀏覽886|回應2|推薦21 | |
咱家散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當場震懾四座,頓時一片寂靜。 半晌,老朱喃喃地說:「我說錯什麼了?哎呀!一定是我說錯什麼話,把散婆給氣跑了‧‧‧」。 「放心,咱家散婆是氣不跑的,她八成是突然想起爐火沒熄,進去救火去了‧‧‧來來來,大家乾一杯,嚐嚐她的傳家 ”過酒胚”手藝」。 「”過酒胚”?」 「小伙子,”過酒胚”是散婆對下酒菜的說法,是她們家鄉的土話」。 「喔,那 ”茴香豆”呢?」 老朱緩過神來了,接口解釋:「也是土話。茴香豆在紹興幾乎是所有酒店四季常備的一種下酒菜。材料就是乾蠶豆,在當地,乾蠶豆又叫作羅漢豆」。 「你們這些老人家真不怕麻煩,幹嘛要把一個蠶豆搞得這麼複雜」。 「那是因為料理的關係囉。」始終沒說話的老鄭忽然英明起來了。 「咦,你是老廣,怎麼會知道紹興料理?」。老朱質疑地問道。 「吃遍天下是老廣,何況我當年打日本鬼子的時候就駐紮在安昌呀」。 「那你說說看 ”茴香豆”是怎麼料理的」、老朱一付挑釁抬槓的口吻。 「我不知道!誰規定愛吃豬肉就一定要會養豬?」。 嘻嘻~~~哈哈~~~大家笑成一堆。 「嗨!嗨!嗨!你們都七老八十多的人了,什麼事情值得瘋的跟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似的呀!」。隨著叫罵聲,散婆又蹦出來了。 「都是老鄭惹的禍嘛!他個老廣撈過界,想充內行唬我們怎麼料理”茴香豆”」。老朱繼續奚落老鄭。 「那你知道怎麼料理”茴香豆”囉?」。老鄭不甘示弱。 「當然內行囉!用鹽水慢火煮就是囉,散婆,妳說對不對?」。 「哎呀,原來你是個假道地郎,矇得我把私藏了二、三十年的”陳年紹興”給糟蹋了」。 「”陳年紹興”?在那兒?」我看她兩手空空,問道。 「還在爐灶上”溫”哩」。 「為什麼要”溫”?」小伙子問。 「”紹興”是黃酒,”溫”了喝才道地,再配上我做的 ”過酒胚”,就是全套的道地」。 「對!”茴香豆”配”紹興”‧‧‧‧」。 「老朱,你別再吹牛啦,”茴香豆”才不是用鹽水煮煮就能成的粗食」。 「哈!老朱你慘了,散婆,快幫我報仇!」。老鄭像是遇到救星般的尖著嗓子求援。 咱家散婆就是禁不得人捧,當下滔滔不絕了起來。 「茴香豆是用乾蠶豆作原料,先揀去變色蟲蛀的劣豆,然後用清水浸泡,泡透之後再瀝乾。入鍋加適量的水,用急火大約煮15、20分鐘。掀開鍋蓋,看見豆皮周緣皺凸,中間凹陷的程度,就馬上加入茴香、桂皮、食鹽、醬油和山萘,再用文火慢煮,煮到水份即將煮乾,調味料已經從表皮滲透到豆肉裡,就離火揭蓋,等冷卻就OK了」。 她口若懸河地說完還不夠,更進一步端起桌上那盤茴香豆抖動抖動,難掩得意之色地自誇說:「你們看清楚啊!夠道地的茴香豆一定要像我煮的一樣,是青黃色,表皮起皺」。 「ㄟ!死老頭,你說我這茴香豆是不是韌軟耐嚼,清香味甘,特別好吃!」。 唉!咱家散婆什麼都賢慧,唯獨一得意就拿我當眾飆勁的壞毛病六十年如一。 「是啦!妳煮的茴香豆表皮起皺呈青黃色,豆肉熟而不腐、軟而不爛,咀嚼起來滿口生津,五香馥郁,鹹而透鮮,回味微甘,是人間極品~~」。我只能順竿子捧,否則保準會被她禁酒三小時。 「哼,被你拉著顛沛流離了一甲子,今天終於聽到一句實心話---噯,你們也嚐嚐我其他的 ”過酒胚”,我去拿”紹興”」。散婆罵在嘴上,但是眼睛都樂得瞇成了一條縫。 「我來幫妳!」。小伙子挺通氣地站起來,緊隨著她進屋。 「排長,你們老夫老妻真叫俺羨慕啊!」老賈個性忠厚耿直,是條難得的真誠好漢,我掛少將時,他私下還是稱呼我 ”排長”。 「夫妻嘛,上輩子的冤親債主,彼此多讓一步,免得下輩子討債討得急。--來!大伙快嚐嚐她這幾道小品,我覺得臭豆腐的口感很好,勝過西洋起士」。 「嗯!這鹽水花生鹹香又略帶甘甜,好吃」。 「茶葉蛋的滷料有股特殊香氣,爽口,精彩極了,比<咸亨酒店>‧‧‧」 「別再賣弄了,老朱。剛才 ”茴香豆”的醜,出的還不夠呀!」。老鄭逮機會反擊。 老朱一時被梗住,硬吞了口口水,轉轉眼珠,回答:「至少我還知道茴香豆“入肚暖胃”,越嚼越有味,所以民間有<“桂皮煮的茴香豆,謙裕、同興好醬油,曹娥運來芽青豆,東關請來好煮手,嚼嚼韌糾糾,吃咚嘴裏糯柔柔”>的民謠,比你只愛抬槓要強些」。 「‧‧‧‧算你比較有文化‧‧,喝酒,喝酒」。老鄭語塞,只好勉強支吾。 整場氣氛驟然有些沉悶。 「老鄭,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一個挺有意思的 ”安昌 ”人喝酒故事‧‧‧好像是用鐵釘下酒‧‧‧」。我趕緊幫老鄭圓場。 「啪」地一聲,老鄭猛拍一記他那大額頭,說:「對!我想起來了,那是當年駐紮在安昌時聽說的故事」。 老朱:「內容有文化嗎?」。語氣帶有挑釁意味。 「當然有文化。安昌人都說是典故咧」。老鄭抹抹嘴角,繼續憶述:「這故事說的是有一個安昌的好酒者坐在家門前喝酒,不知怎麽回事,原先下酒的豆芽菜變成了一根鐵釘,他也沒有發覺,就喝一口酒,用鐵釘在醬油裏蘸一蘸再放入嘴裏吮一吮,如此反復,一碗酒喝完了,那根鐵釘卻還在喔。這個傳說,是說真懂得喝酒的人,是不在乎下酒菜的好與不好的」。 「你這內容能算有文化嗎?我估量那傢伙已經八分醉了,根本是個不懂得喝酒的人」。 「老朱你別打岔,我又想起來了。安昌人就是把下酒菜叫做“過酒胚”的。常見的過酒胚有羅漢豆、鹽煮花生、燻毛豆、豆腐乾。他們喝酒的時候要求不多,只需要一碟兩碟。就跟我們廣東人”飲茶”一樣,行家講究一盅兩件」。 「老鄭說出重點了,上回親家翁來參加孫子的畢業典禮,我那傻丫頭帶領大夥去廣東樓吃點心,點滿了一桌子。她那公公就笑她『不懂得飲茶吃點心,不配做廣東媳婦!』」老譚插話。 老鄭難得遇到支持,話匣子大開。 「還有,安昌人也不是用漂亮的酒杯喝酒,他們就用一般吃飯的瓷碗。喝酒的地點也根據季節而定,如果是在夏天,就會選擇家門口,擡一張小方桌,擱在門前的天井或石板地上,端一張小凳子一坐,桌上幾樣過酒胚,一碗老酒。因爲天邊的晚霞還沒有完全消失,從酒碗裏動蕩的酒中就能看到天上的雲彩和晚霞了。喝酒者這時喝得不光是酒,還把雲霞也喝進肚子裏去了」。 「怎麼樣,老朱!把雲霞也喝進肚子裏去了,夠有文化了吧!」老鄭盯住老朱問道。 「這‧‧‧」。換老朱語塞,老鄭揚眉吐氣了。 「妙!妙!妙!你們兩個老酒鬼絆嘴真是聒聒妙」。老譚豎著他那變了型的右手大姆指哈哈大笑著說。 大伙也跟著樂開了,現場氣氛更加融洽了。
── 待 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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