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獵殺》第二章　進化論(3)

作者：柚臻

　　「有。」夜鶯又說：「和你們同學一樣，全部蛻變了，變成各種不同的種族。我不確定還有多少人活著，畢竟這座島太恐怖了。」

　　「你們沒有連絡？」克哲試探道。

　　「沒有，你會和 SA 連絡嗎？嘻。」夜鶯發出嘲弄般的笑聲。「獵食者不會和獵物和平共處，連絡的機會，大概只剩下獵殺或者被獵殺時吧。」她抬頭看了一下黑漆漆的海面，眼神溫柔得像在凝視思念的人。

　　「妳還沒說出來訪目的。」克哲不想多浪費時間，一半的原因是，他不想在身邊留有危險物品。

　　「不好意思。」夜鶯順了順翅上的羽毛，說：「其實我也有弱點，不怕你們知道，我在白天是瞎子。如果真的要歸類，應該是貓頭鷹。」說著，她的頭竟三百六十度地轉了一圈。「姐姐有練過，小朋友不要學。嘻。」

　　克哲和小雅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對方的確是截然異於燄翅天使的物種。

　　「而你們，晚上是瞎子。所以，不要妄想欺負我，不然你們會死得很慘。」她指著外頭的月亮，一方面也宣告自己對天使族的了解。

　　克哲了然於胸，馬上明白了為什麼她會討厭他翅膀發出的火光，同樣也懂得她為何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就算曝露自己的弱點，只要沒洩漏巢穴的位置，只能在白天活動的他和小雅，依然拿夜鶯沒轍。

　　「說正事吧，我是來尋求合作的。如果你們願意，我們住一塊如何？你們負責在白天保護我，我則會在晚上保護你們。白天，你們可以派一個人出去獵食，另一個人留在穴裡把守，然後幫我準備一份食物。我呢，晚上不出門獵食了，吃你們帶回來的食物，然後保護你們兩個。」

　　「沒必要。」克哲淺淺一笑：「我不認為需要妳的保護，只要我們找到一個更隱密的洞穴，一個讓妳找不到的地方，我不認為還需要妳的保護。」他言下之意，指出夜鶯正是他最大的敵人。

　　夜鶯當然聽出話意，她不疾不徐地回答：「嘻，如果事情這麼簡單，我何必和你們合作呢？我大可以在剛剛就殺了你們，雖然，你們不是容易得手的獵物。」

　　這番話語果然挑起克哲好奇，他饒富興趣地等她說下去。

　　夜鶯說：「島上力量可以和天使抗衡的生物不少，眼鏡王蛇就是其中一種，他和海蛇不一樣，是危險噬殺的陸棲爬蟲。先不說他了，兩棲的角蛇也是我們要小心的對手。」她一口氣說出兩種克哲不知道的生物。

　　克哲想起 SA ，猜想 SA 就是夜鶯所說的海蛇，至於角蛇和眼鏡王蛇，他沒親眼見過，究竟是夜鶯謊編的生物還是真實存在，他要打個問號。

　　「我相信地勢高的位置，不必擔心蛇類入侵。」說著，他作勢打量巢穴的海拔高度。

　　夜鶯聽出話中的不善，聳聳肩膀故作無所謂：「若是你們見過『隼』，肯定不會這麼有恃無恐。」

　　「隼？」克哲不確定是人名或鳥禽的科名，記憶中，隼是種飛行能力極佳，常追逐捕捉飛行的鳥類為食的猛禽。

　　「天使的一種，我們稱之為『隼』。無論白天黑夜，他都沒有視力障礙，而且飛行速度是我們遠遠比不上的。」夜鶯的語氣微微地顫抖。

　　一直觀察夜鶯的克哲認為，如果這種顫抖是假的，那她絕對有資格榮獲奧斯卡金像獎。而且，若是隼真實存在，那麼她說的話就沒錯，隼的視力是以光譜方式呈現給大腦，所以不會有夜盲、日盲的情況產生。

　　「我很久沒遇過隼了，還以為他可能被海蛇還是什麼東西給吞了。但是前陣子，我的夥伴失蹤，唯一可以對付天使的只有隼。我猜，是隼把我的同伴吃掉了。」夜鶯的眼神摻著一抹悲傷：「你們也認識我的同伴，他叫阿翔。」

　　克哲不著痕跡地倒抽一口氣，並用肘撞了撞小雅，避免她太多話，抖出他殺死阿翔的真相。克哲沒漏過夜鶯的悲傷，先不論夜鶯是因為失去同伴而難過，或者為了演給他們看，他都不想先曝光自己會吃天使這件事，尤其是無法掌控夜鶯得知後的反應之前，凡事保守為上。

　　隼的存在帶給克哲不小的衝擊，他迫不急待想摸清隼的底細，而且他相信謊言不可能密不透風，如果隼是虛構的人物，夜鶯說得越多，越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既然隼這麼厲害，為什麼我沒見過他？按照常理推斷，隼應該殺光所有的天使以取得制空權。暫時不談妳，妳是夜裡活動的，也許可以逃過隼的追捕，可是我卻從沒見過他，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克哲挑出夜鶯的語病。

　　「我也只見過一次隼獵殺的樣子，之後就再也沒看過了，至於他吃點什麼填肚子……也許你遇上他的時候，可以親自問問他。前陣子太久沒看過他，我也以為他死了，一直到阿翔失蹤，我才猜想是隼還活著！你說得沒錯，制空權，一定是這樣的。他先找阿翔下手，然後是我，不然就是你們。天呀……」夜鶯越說越激動，她抓著頭上的羽毛叫著：「唇亡齒寒！你們懂不懂？唇亡齒寒！我們、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和我合作吧，到我的巢裡頭去。」

　　克哲沉下臉，夜鶯對隼的恐懼感染到他。雖然克哲知道不是隼殺死阿翔，但是潛在敵人的實力不可小覷，否則夜鶯不會擔心成這副德性。

　　「冷靜下來。」他喝聲命令。見夜鶯略為平靜，他繼續挖掘隼的秘密。一股直覺告訴他，他也有機會成為隼：「島上大約有幾隻隼？」

　　「一隻。我只看過一隻。隼是種異類，天使的果實有三種顏色，紫、紅、黑，而紅色果實正是隼的根源。」她望著克哲，不確定他知不知道這件事。變成天使的人，不一定見過三種果實，也許只看見自己吃下的那一種。

　　「嗯。」克哲點頭：「就長在後面的坡上。」

　　「沒錯，不過現在不長在那裡了，我前幾天經過時，全被火給烤焦了。」夜鶯的表情豐富，看起來有點高興，又有點疑惑著火原因。

　　克哲分析著夜鶯的說法，她是說「不長在那裡了」，而不是「沒有了」，兩句話的意思差別很大。

　　「那隼的果實現在長在哪裡？」他希望是自己多疑。

　　「長在島的另一側。」夜鶯說。

　　克哲的心臟漏了一拍，有種短暫死亡的錯覺，他罵自己太粗心，一面思忖著怎麼從夜鶯那裡得知更準確的位置。

　　「隼的果實是紅色的，貓頭鷹的我們是由黑色蛻變而成，至於你們，便是吃下紫色果實蛻變而來的火鶴。」夜鶯將三種果實的變化分類成三種鳥名。

　　克哲會心一笑，認為這三種稱呼非常貼切他們的情況。一面也遺憾，當時挑了紫色，一念之差與隼擦身而過。

　　「那時候，隼誕生了，他的飛行速度與姿態都不是其他種族所能比擬，除了八頭的海蛇之外，我認為隼是最可怕的種族。同期的罹難者見狀，紛紛搶食紅色果實，但很不幸，居然沒有人能夠蛻變成功，全在過程中因為受不了痛苦，心臟麻痺死亡。看見這種慘劇，我退縮了，挑了黑色來吃，於是變成了現在的貓頭鷹。我只能說現在的隼，是種奇蹟的誕生。」

　　「隼的飛行為何比貓頭鷹和火鶴來得優越？」克哲追問。

　　「天使的最高飛行海拔是三千公尺，而隼至少有五千公尺，我們看不見他，可是他可以清楚地掌握我們的動向，然後像 M ２飛彈一樣，神出鬼沒地俯衝獵殺……隼擁有我們無法防禦的制高優勢。」

　　克哲的汗毛不自覺地豎起，升起一股被窺視的不安。心底想著，也只有這種捉摸不定的敵人會讓夜鶯惶恐，並厚著臉皮來尋求合作。他的腦海浮現一幅隼在獵食的圖畫，他已深信隼的存在。

　　「要合作嗎？」夜鶯問。克哲正想答應，夜鶯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噤口。

　　「小雅只有一對翅膀吧，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呢？哎，帶著小朋友可是很辛苦的，你們兩個實力落差太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小雅，妳要加油一點，可別連累了克哲。克哲，你要是真的想活下去，就別這麼小兒小女的。」

　　雖然夜鶯說得含蓄，但小雅聽得十分明白，她知道夜鶯在暗示克哲早點拋棄她。她狠狠地瞪了夜鶯一眼，可是礙於克哲在旁，只得按捺住火氣。

　　「我自有安排。」克哲冷冷地回答：「合作的事，給我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凌晨到這兒給妳答覆。」若是挑在凌晨，夜鶯將顧忌陽光出現的時間，不會因為合作破裂痛下殺機，對彼此都有保障。

　　她挑高眉毛，對於克哲的欣賞又多一分，與其未來的合作夥伴是個笨蛋，不如心機重點的好。她不怕遭到克哲的反噬，因為她有夜視的優點，正是克哲需要的。

　　夜鶯拍動翅膀離去，克哲望著她的背影沉思。

　　一夜之間，他的視野遼闊了許多。之前就曾想過，要想在荒島生存，運氣雖然必要，卻不是唯一條件，誰能先了解環境，知道危險所在，才能活得長久。克哲慶幸遇到阿翔的時候是白天，否則被殺的恐怕是有夜盲的他，而不是日盲的阿翔。

　　小雅深知克哲的個性，她不免憂慮克哲會聽從夜鶯的挑撥。她不敢多問，因為克哲討厭呱噪的女人。

　　「我們得搬家。」克哲說。他對夜鶯並不放心。

* * * * * * * * * * * * * * * * * * *

文章載自【柚臻的水果攤】

https://city.udn.com/v1/blog/article/index.jsp?uid=yoyot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