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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明的隱者
2012/04/23 13:20:04瀏覽1526|回應0|推薦0

一九八二年春夏之交,我初訪賓州名景長木公園(Longwood Garden),在園中巧遇一群穿著古式素服的青年男女。他們的臉上有著在西方社會青少年中難見的清純樸質,衣服清一色是黑、灰或淡彩的淨色系列,女孩的頭上別著白色的布帽,男孩則一律著黑帽或草帽,其中較年長者則去鬍鬚。在眾多的遊客中,這支清純的隊伍特別引人注目。一經探問之下,才知他們正是多年來我一直探訪的阿米許(Amish)人。此後的五年間,我多次尋訪賓州各地的阿米許社區及其族人資料,也逐漸的從一個異文化的探尋者,轉而從同情了解的角度做知識性的探討了!
    探訪阿米許的輕驗是特殊的。凡是看過《證人》(Witness)這部電影的觀眾都會有這份好奇,但唯有親訪阿米許社區及其史料,才能撥開自己先入為主的成見,開始與阿米許文化進行真正的對話。在我自己的生活範圍內,最方便的,就莫過於造訪賓州東南的阿米許社區了。
    從賓州東南角的費城啟程,阿米許社區只有百哩之遙。一出費城,綠色的賓州大地就在公路旁蜿蜓起伏。往蘭卡斯特(Lancaster)的三十號與三四○號公路旁,夾雜著老式的農莊和新式的郊區化聚落,環境頗見幽致。一兩小時之後,一連串新奇的地名開始吸引著過路的客旅:春園(Spring Garden)、白馬(White Horse)、鳥在手中(Bird-in-Hand)、煙城(Smoke Town)和天堂(Paradise)等。接著,一輛輛黑色的馬車出現了。如果你停下車來,往路邊的農莊市集走去,一幅幅夢幻般的場景,就在你的眼前如實的開展。
    一群群穿著十八世紀裝束的黑衣婦人,圍著白色、黑色的頭紗,伴隨著蓄鬚(但不留鬍)、著黑帽和吊褲的中年男子,在你的周圍緩緩的出現,當你正以新奇疑惑的心情走過街頭,踏入農市時,夾著濃重的德國腔的英語又在耳邊揚起。靦腆、清純而樸實的少女,穿著和他們祖先相同的服飾,守著桌上的燻肉、乳酪、果醬、雙黃蛋和水果酒,微笑的等待二十世紀文明客旅的造訪。
    這裡是賓州阿米許人的天堂,蘭卡斯特也是全球阿米許人的首府。在這裏,你將體會到北美阿米許文化的真髓,看到一個三百年來,始終堅持農耕文化、棄絕現代文明,過著和耶穌基督當年一樣清淡生活的樸實族群的生活真貌。
    阿米許人又被稱做平實人(Plain People)。從嚴格的分析角度看來,他們卻不能被稱為一個獨立的民族。阿米許人乃是來自歐洲(尤其是瑞士)德語區的一群特殊信仰的基督新教徒。我們可將其視為一宗教社群,只是由於宗教信持的差異,他們的生活方式與一般新教徒相當不同,貌似另一獨特之民族。但是他們畢竟不同於猶太人在西方的處境,因為阿米許非但是基督文化中的一支(猶太教卻不向於基督教),而且可說是其中最嚴格力行基督遺訓的純真教派。
    阿米許是十六世紀興起的基督教新教再洗禮派(Anabaptism)的一支後裔,當時這一教派主要以歐洲中部德、荷語為範圍,持續至今一共有三重重要分支,即荷蘭裔與普魯士裔的曼那耐教徒(Memmonite)、奧地利的賀特立兄弟會徒(Hutterian Brethren)與瑞士兄弟會徒,阿米許則是瑞士這一支系統的一脈後裔。但由於他們興曼那耐人聚居在一起,生活方式相近,而且祖先係經德、荷等地遷來美國,因此很多人將他們誤認為荷蘭後裔,賓州蘭卡斯特郡就曾以荷蘭郡(Dutch County)的俗稱出現。
    由於阿米許人是主張基督徒成年後才應接受洗體的再洗禮派的後裔,而再洗禮派在當年是反文化的異端,宗教信持與羅馬公教及各國國教系統迥異。再洗禮派認為,原罪乃是伴隨善惡的的知識而來,由於嬰兒並不具備這種知識,也即無所謂原罪(Sin)可言,因此嬰兒並不需要接受洗禮(baptism),以袪除原罪。這種在宗教改下重新解釋《聖經》的思潮,無法見容於當時的教皇權威與各國的政府當局,乃對之施以各種壓迫。阿米許被視為邪魔鼓動下的反社會異端,面臨了長期受逮捕、囚禁、驅逐和處死的噩運,其中許多人更慘遭火刑處決。由於這一原因,阿米許人為了紀念先人,後來不再穿染紅的衣服,而多以黑色、藏青和素樸的淡色系為限。
    除了對洗禮的宗教解釋不同於基督教正統外,阿米許人對基督徒的生話方式也有特殊的解釋。他們特為,耶穌基督當年過的是清苦、寡慾、簡單、合群與奉獻的宗教家生活,做為一個真誠的基督徒,也應返本溯源,過著同樣刻苦簡樸的生活。因此,他們在過去三個多世紀以來也一直堅持著昔日的生活方式,摒棄科技文明的洗禮。他們拒用電器、拒乘汽車、拒絕現代化的教育系統,甚至拒用耕耕機犂田。他們堅持以舊式的馬車代步、用馬耕田、用手織衣(有的甚至不用鈕扣)、以人力手工建築農莊屋舍(通常是由整個社區的男人一齊合作建造完成),甚至用自製的洗衣機洗滌衣物。
    阿米許人可說是當代最幹的農夫,他們出售的各種農產品(包括各種食品、家具)以品質純正、絕不含人工作料或合成品而享譽遐邇。阿米許人以家庭與社區為生活中心,協作農耕,充分享受到平等主義的社區和諧精蘊。近年來賓州與紐約州等地曾發生過龍捲風災害,各地受害農夫正等著保險公司派員調查賠償,以便僱人重整家園時,從不參加保險的阿米許農莊,卻已在災後一兩天內,通過群策群力的協作方式,在社區整體努力下復建了受損的田舍。這種傳統社區集體主義的效率,終究是現代企業官僚體系下的分工原則所無法比擬的,也是機械文明薰陶下的現代人,所不易體會的。
    阿米許人不實施節育,每家通常有八、九個小孩,人丁旺盛,這在農業社會自是好事。而且這也是阿米許人所以能在現代文明威脅下,人口不減反增的主要原因。
    依據研究阿米許的學者統計,在賓州、印地安那州和俄亥俄州三個主要的阿米許聚居區裡,一八九○年代的總人口約為三、七○○人,以後每一個世代(十年)裡,人口約成長百分之三十到四十八之間,到了一九七○年,人數已有五七、六○○人,一九七九年,更到達九五、七八三人。八萬五千人這樣一個數字,在美國二億多總人口裡當然微不足道,但它所顯示的文化意義,卻非同小可。
    這一方面固要歸功於阿米許人拒絕節育的宗教信持,使其人口成長驚人。另一方面,阿米許社區的強固凝聚力,以及自給自足、自力更生的經濟條件,都促使這個特殊的宗教社群得以綿延不輟。
    目前阿米許在北美洲的分佈,除了賓州的蘭卡斯特郡外,俄亥俄州的赫姆斯(Holmes)郡和印地安那州的俄科哈特(Elkhart)郡是兩個最大的聚居區,阿米許人口均達到兩萬以上。另外米蘇里、伊利諾、愛奧華、威斯康辛和加拿大的安大略省等地,也各有兩千左右的人口。再者,紐約、馬里蘭、密西根等地,也有一千多位阿米許人。
    在職業分配方面,阿米許人中有一半以上務農,其餘三、四成左右則以工匠、建築工、鐵匠和買賣等為業,服務對象則多以阿米許社區為主。另外,近年來到阿米許社區參觀的觀光客日多,社區外圍乃設立許多以阿米許農莊為模型的遊樂場及農市,售賣各種農業品和工藝品。由於參觀者日眾,他們的生計也日有改善。生活型態雖仍維持舊觀,但新舊文化間的衝突卻也日益明顯。
    最具表象的文化衝突,就是在公路上相映成趣的馬車與汽車了。過去由於阿米許田莊偏處山野之中,與外界少有接觸,一般美國人多只聞其名而少見蹤影,但近年來由於美國各地郊區化趨勢日速,許多外地的建築商開始將觸角伸入了阿米許的社區,日益增多的汽車也開始威脅到阿米許人的安全。由於車禍日多,駕著黑色馬車(carriage)的阿米許人,乃在車後掛上了螢光的「△」三角讓行標誌,提醒著汽車文化的駕駛人,儘可超越他們,但也請注意到馬車文化的脆弱,不要輕易讓機械文明威脅了他們的安全。
    雖然馬車文化相對於機械文明而言是脆弱的,但阿米許文化能堅持兩三百年,畢竟有其的特長。究其因,和諧的親子關係、協同的社群意識、簡單的物質慾望和純樸的世界觀與宗教信仰,都讓阿米許的下一代生活在一個安定而溫馨的社會與人倫關係中,使他們能持續的傳遞著先人的宗教規誡和倫理典範。這樣的倫理秩序與生活方式,是長期在電視文化、科技文明和消費主義環境裡成長的當代人所不易接納的。當然,也有一部分(約百分之二十)阿米許人敵不過現代文明的誘引,而終於離開了阿米許社區(或遭到社區的驅逐),並同化於現代化社會之中。但一般而言,阿米許文化的傳遞與維持還是相當有效的,在現代化巨人的陰影下,一個完全棄絕燈光電化利便的宗教社群,能繼續著兩三百年的人口成長與社區的穩定和諧,畢竟說明了現代化的科技文明,並不是所有人類的理想所在。
    阿米許家庭由於以農耕文化為核心,再加上不使用暖器設備,除了廚房以外,冬天室內多寒冷,因此他們培養了早睡早起(八點睡、四點起)的習慣。再加上他們的一切生活設施,包括播種、耕作、農田引水等,都採用傳統手工設備,也必須經由教育方式傳遞給下一代,因此,阿米許人不但特別勤勞,對下一代的訓練也特別重視。但這種訓練卻又完全不同於現代化教育。基本上,他們並不主張讓孩童學太多的書本知識,相反的,生活化的教育、合群的意識和堅定的宗教信持才是最重要的。
    阿米許人口操賓州式德語,但也學習英文,他們實施獨特的八年制教育,八個年級的孩子同處一間教室,由一位老師同時施教。教師是終生以教書為業的,他們要孩子了解到謙遜的美德、簡單化的生活和對神的信仰這些基本價值觀念的重要性,同時也要使其了解權威與責任之間的關係。由於一間教室裡有各種不同年紀的孩子在一起上課,他們乃能在以長攜幼的互助基礎上,體會到社群生活的價值。這種教育方式,與現代化的學校教育系統完全不同,因為後者是以學術成績為主要取向的。雖然差異頗鉅,但美國的社會體制終究還是尊重阿米許人的價值觀。一九七二年,最高法院正式承認了阿米許獨特的教育制度乃是合法而正當的。
    除了家庭和學校之外,教會也是阿米許人的生活凝聚中心。不同於其他基督教派的教堂制度,阿米許人省略了許多教會的繁複規制,他們不用樂器伴奏唱詩,不設單獨的教堂,每隔一周的星期日早上,他們都會在同一教區的教友家中舉行傳道儀式(Preaching Service),儀式從早上九點到下午,包括午餐和互訪活動,時間雖然很長,但由於阿米許人的社區生活與宗教生活本來就不易劃分,這樣的宗教儀式自然更增長了社區的凝聚力。
    阿米許社區的形成正是以這種教區為中心的。教區少則包括個位數的幾個家庭,多則上百成千。過去三百年來,阿米許人不斷從蘭卡斯特遷出,現在幾乎已遍至北美各地,正是藉著這種由教區為中心的聚落而維繫著社區的發展。如果缺乏這樣的宗教社群中心,一個孤處在現代化社會裡的阿米許家庭,當然不易擺脫最後由同化而消失的命運。阿米許之所以應該被定義為「宗教社群」,其中最重要的歸因,正在這裡。
    阿米許文化對於知識界的最大別引力,乃是它在強勢文化包夾下不絕如縷的頑強生命力。費城天普大學的人類學者荷斯特德勒(John Hostetler)在過去三十年間一直研究阿米許社會的變遷,並在一九八○年出版「阿米許社會」(Amish Society,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一書的第三版。這本書早在一九六三和一九六八年就出過早先的版本。依據當時社會科學界當道的現代化理論,許多現代化派的論者認為,阿米許的拒斥現代科技文明,只是一種暫時的現象,這種文化很快的就會淪為歷史與考古的遺產。許多社會科學家甚至斷言,阿米許社區在二、三十年間就會被主體文化所吸納,終至消失殆盡。
    但是過去幾十年甚至幾個世紀的歷史證明,阿米許社區及其文化非但未式微,而且人數不減反增。無怪乎荷斯特德勒這位研究者仍要一版接一版的重新修訂他的著作。這不但說明了部分現代化論者的獨斷偏頗,而且也清楚的告訴我們:傳統文化向現代文明進行對抗,並不一定是一敗塗地。基於對文化傳統的主觀信心,再加上合適的經濟、社會與教育條件,仍可讓一支反現代物質文明的傳統文化,綿延不輟。
    當然,阿米許文化畢竟是在這場抗爭中少見的倖存者,在過去數百年西方主體文化的侵凌之下,世界各主要非西方文化多已宣告戰敗。北美各地的印地安文化幾乎要滅絕了,非洲各地也早在殖民文化的陰影下不得不走上西化的道路。在亞洲,西化也早已是既成的潮流,五四的反傳統及全盤西化論正可做為此一潮流的標誌。而在五四已逾半個世紀之後的今天,仍是塵埃未定。在中國大陸最近重新又掀起全盤西化的論爭,這一方面說明了西化論本身的困境,同時也說明了各種不同文化之間的衝激,目前還難一決優劣勝負,持續的論爭也不會與時稍歇。
    當然,阿米許文化給我們的最大啟示,並不應止於一種返本的主觀嚮往而已。在現代化潮流的激盪下,許多揚棄工業化與都市文明的傳統主義者與保守主義者,都曾提出過「以農立國」、「回歸自然」或「反都市文明」論之類的觀點。而在一九六○、七○年代以後的西方,由於對過度工業化、人工化的反動,也曾掀起各種自然主義、綠色運動與生態主義的政治與社會浪潮,其中綠黨的崛起尤其引人入勝。但是,從我個人角度看來,阿米許文化應該還有超越這一層的深刻反省意義。
    阿米許是西方社會中反現代文明的成功生存者,這一方面說明了現代化與西化(或反現代化與反西化)乃是兩件不同的事情,不應混同;同時它也說明了在現代科技文明之外,還有許多屬於西方卻反主流的歷史與文化經驗,亟待我們發掘深思。這也明白的告訴我們:在各種不同文化之間的對話,本來就應是雙向、多面向與辯證發展的。整體的反傳統與單純的全盤西化論,這種單向的思維理念,非但不必要,而且是極不可能成功的。因為無論我們如何痛惡自己的傳統文化根柢,或者一心一意要泯除傳統的「封建餘孽」,但是我們卻永遠無法把自己跟傳統隔成兩橛。事實上,就在我們批判自己的過去這一刻時,我們的情感、知識經驗與思維模式,還是相當程度的受到自己的歷史與傳統所制約。
    過去幾年裡,我曾在北美許多地區,看到一些第一代的華人移民,由於對傳統中國文化與既成政治權勢的痛惡,拒絕讓自己的子女接受華文與國語教育,以期與自己的過去一刀兩斷。但是,即使第二代華裔失去了由語言入手而接受文化傳承的機會,但家庭中的親子關係、教養方式與各種社會化媒體途徑的洗禮,仍會將華人的文化習性傳遞給不通華文的第二代。舉例而言,華人家庭對子女教育的高度重視,家庭中的傳統式人倫關係(無法真正做到西方式的平等,以及父母對子女的多方管束,此均與一般白人家庭相當不同)等,亦顯示了傳統習性實在是很難真正割絕的。
    從這樣的觀點看來,主張反傳統及全盤西化的中國人與珍視傳統的阿米許人之間,的確是大異其趣的。但在主張反傳統論的中國人中,對阿米許這樣樸質簡單的農業文明,卻可能不會有太高的興趣。反而是,對許多懷舊的中國人與廣眾的中國農民而言,阿米許文化的執著堅毅,卻彌足珍攝。它使我們了解,簡單的物質慾望、和諧的人倫關係與自足協作的社區倫理,可能還要比消費主義、商業競爭和拜物教所主導下的科技文明,更能使人們獲得安身立命之所。
    但是,不管阿米許文化對現代文明有多大的抗拒力,我們不應該忽略阿米許人,還是有許多自己的問題。在拒斥強勢文化衝激的過程中,阿米許人中仍然有許多人選擇了聲光化電,最後並離開自己從小長大的社區,開始面臨現代化社會的人間冷暖。這不由得也使我們想起長居臺灣山區的原住民,他們今天所面臨的文化崩潰、社群解組,不正也是強勢文化衝激下的無情結局嗎?而從一個更廣的角度看來,傳統儒家文化在西方現代文明的衝擊下呈現的花果飄零,豈不也是類似命運的不同寫照?
    但是,阿米許文化畢竟還是不同的。它告訴我們,依賴起碼的經濟與物質條件,一個民族或社群畢竟可以主觀的堅持自己的理念與信守,對客觀的外在世界做一調適與反省。在這一調適的過程中,它可以全然捐棄自己的傳統根柢、可以有條件的修正自己過去的文化習俗、也可以堅持自己的文化方式,繼續活在古老而新生的傳統裡。在當今世界中,日本文化就是成功的修正圖存的範例,它在兼顧傳統與現代文明的努力中,已獲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在堅守傳統的範例裡,阿米許則是少見的成功者。至於全然主張反傳統與西化而成功的事例,則至今罕見。中國近代史上歷次的文化論爭,以及因文化理念差距所導致的革命風潮,均說明了全然拒斥自己文化傳統根柢的思維模式與革命宏圖,畢竟是得不償失的。今天,中國人在百年劇變之後,仍然在為如何走出自己的現代化道路而掙扎奮鬥,無論其成敗如何,但有兩點是可以肯定的:文化是無法全盤移植的,人與傳統乃是無法割離的。過去的近代中國人已為此一教訓付出了太多的精力與血汗,曾不知,此一困境是否會繼續桎梏著另一代的中國心靈?
    下一次,如果你有機會經過賓州或俄亥俄等地的阿米許社區,請不要忘了,那些乘著馬車的黑衣人,他們所堅持的農業文明,也是我們祖先幾千年來曾經固守過的傳統。今天我們或許已無法再向他們一樣繼續固守著自己的傳統和大地,但是,請向他們致敬,請不要投以輕忽的眼神,他們不是博物館裡的化石,更不是現代動物園中的異類─他們是現代社會中罕見的堅毅卓絕之士,他們所代表的乃是:我們的近代祖先和我們自己曾經嚮往過,但卻未能實踐的傳統與理想。
「中國時報」民國七六年十一月十六日

 

( 時事評論國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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