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做一個比較嚴肅、比較冷酷、比較凶悍、比較不心軟的老師？
我問自己……


當一個所謂的「好老師」就必須委曲求全、踐踏自尊、忍受傷害嗎？
如果擁抱群眾、付出真心是如此的痛苦
如果笑之面具的內層已濡濕
如果愛之裘袍的襯裡已生寒
為什麼不反璞歸真、遠離群眾、踽踽獨行？
我問自己……


我喜歡這種暴雨如雷的環境嗎？
我喜歡那張文件多如牛毛、亂如飛蓬的桌子？
我喜歡沒有時間寫研究所論文的生活？
我喜歡公事必須帶回家處理的生活？
我享受整天接不完的電話、處理不完的抗議、解決不完的難題？
我享受因為兼任組長而失去導師頭銜、拍畢業照不能坐在導師班正中間、為愛徒寫畢業留言不能署名「導師」的滋味？
我問自己……


失態了。真的很不願意，也真的很無力。


連續不斷的疲勞轟炸……
體育老師抗議社團弄亂桌球室、畫大海報場復糟糕透頂
邀請各校公文狀況頻頻
申請市公所補助被退回
柏園地下室鐵鍊上鎖沒鑰匙
雨賢館中正堂資訊館藝能大樓科教大樓的管理權不在我
大家卻事事樣樣都找我
我真的受夠管樂社被抗議、中正堂髒亂被抗議、玻璃打破被抗議、學生課業退步被抗議、沒錢補助被抗議、請公假被抗議、ooxx被抗議
我真的受夠不成熟的語言、不成熟的舉動
整天嗡嗡著要華陽崗之夜的票、嗡嗡著想辦寒訓不要參加幹訓、嗡嗡著多一點自由少一點限制、嗡嗡著要這個要那個不要這個不要那個……
我的耳朵成天嗡嗡著 ！

我恨手機
我恨那種別人隨時隨地想找我就可以找到我的感覺
我恨一組我不想接的號碼讓手機一直響一直震動
我恨我在醫院診療室裡面感到無助時又有社團學生狂call我
我恨在家中小寐時又有來自學校充滿抗議抱怨味道的電話
我恨假期沒辦法好好休息
我恨整個上午在學校學生不拿場地申請單來蓋章直到我離開學校吃了藥昏昏沉沉卻又狂call猛call要我立刻回學校幫他蓋一個章
我恨學生老是用無辜的眼神黏膩的姿態對我
我恨高分貝發脾氣的自己
我恨令我不舒服的聲音

我恨多數暴力請不要再凌遲我用你們所謂快速而便利的方式鞭笞我的靈魂
我恨社團學生說他不知道說學長沒教說求求你拜託啦
我恨他們說對不起讓我覺得自己像惡魔
我恨裝堅強裝能幹裝作一副毫不在意毫不神傷
我恨我請辭三次仍沒有明確結果
我恨從我額頭涔涔留下滲入眼睛令我痛楚的汗

能不能讓我不要恨天恨地恨自己？
能不能擺出燦美的姿態迎接明日的朝陽？
能不能傾洩憤怒的苦酒重新裝滿喜悅的蜜糖？
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
我問自己……

我能！

所以我已經回到國文科辦公室，不再「享有」個人電腦、專屬幹事、轄管一大票社團幹部，

藝能大樓的空氣好暢快！

高興著，不必再問自己能不能，不必再用鋸子拉扯著肉做的心。

回到專業教學的領域，不管多少戰鬥伙伴的呼喚，我毫不戀棧。

別再勸我回去拯救誰誰誰，先放過可憐的球球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