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friend sent me this true sory. I am very moved by these little birds.

動人心弦的絕唱
葦川

老鳥（德國種褐色芙蓉）來我家有六、七年了，當時和它一起來的還有一隻日本種黃芙蓉，它倆都有一副美妙甜潤的歌喉，時常一起歌唱，像重唱、對唱、花腔、美聲......委婉動聽，讓我們仿佛處身於純淨的大自然，給我家帶來無盡的歡樂。

    好景不長，那只日本芙蓉在一次人為沐浴時，被阿姨用澆花的噴壺給嗆死了，那是2003年的悲劇。老鳥那時還年輕，可能是目睹了兄弟死去的慘景，它從此除了吃喝一聲不響，我們懷疑它是不是得了憂鬱症。為不讓它太寂寞，我又領回了現在這只日本種小黃鳥。它像個傻乎乎憨厚的小夥子，在我晃來晃去領它回家的路上，什麼也不怕，只顧埋頭吃米。到了家就直著嗓子大叫。老鳥對它的出現毫不理會，對它河北梆子一樣的喊叫不屑一顧，一年半中老鳥沒有正眼看過小鳥，如果把他們放在一起，老鳥就會狠狠地啄咬小鳥，儘管小鳥用各種啼聲對它獻媚，老鳥仍然深深地沉浸在對死去的老夥伴的思念中。

    小鳥會回應我們的呼叫，老鳥不會。我們一直以為它啞巴了。妹妹從美國回家時認為我們冷落了老鳥，在我們熱情地叫"小鳥、小鳥"時，她總是蹲在老鳥的籠子旁，一遍遍地叫著"老鳥、老鳥"。一天，老鳥用沙啞的嗓音，"嘰"的一聲回應了妹妹的呼喚，打開了封閉一年半的喉嚨。我們歡呼雀躍，每天鼓勵它、叫它，它的聲音越來越響。當它開始歌唱時，是那麼嫺熟，那麼舒展，那麼美妙，特別是它用舌的顫動讓氣流滾動發出的一串串的顫音，簡直是美輪美奐。就這樣老鳥與小鳥開始了西洋美聲與傳統戲曲的結合。這一對"斷背山"似的好兄弟，當一個見不到另一個時，就會焦急地相互呼喚，宛如隔山對話。

 　 一年年過去，老鳥老了，小鳥成年了。老鳥歌唱的聲音越來越低，歌唱次數越來越少。小鳥越來越活潑，越來越調皮。只要你稍不注意，籠門沒關嚴，它就會跳出來在客廳裏大搖大擺地踱步，甚至飛到窗邊向樓下張望。但它又知道它們這種鳥飛出這扇窗不是摔死就是餓死，它永遠不敢冒這個險。它真是個傻小子，每次都找不到回籠子的門,只有我們把門對著它的臉，它才能回家吃它喜愛的米和菜。

　　老鳥已經老到除了吃點喝點什麼都懶得做，有時早早地就站在鳥籠裏的水缸上睡覺（它永遠睡在水缸上，而小鳥睡在米缸上），我時常對它說："老鳥啊，你好好地活著，你不會唱了也沒關係，我會為你養老送終的。"老鳥每天安逸地過著，"聆聽"著小鳥的大呼小叫。

　　昨天傍晚我照例給兩隻鳥喂菜，老鳥見了我又熱情、又激動，我能感覺 到它從未有過得高興，就像人高興起來雙腳緊促地跺地。它歡快地吃菜、吃米、喝水，跳啊、飛啊，而且面對我不停地唱。我對媽媽和先生說："老鳥很興奮，很反常，可能要死了。"晚上媽媽叫它，它也回答媽媽，媽媽也奇怪"它平時是不理我的，是不是迴光返照？"

　　今天一早我就去看老鳥，好好的，就又給它菜吃，它站在菜葉上使勁地吃，（很長一段時間它是吃不動菜了的）。中午再一看，它站在橫杆上縮成一團，頭埋在翅膀下，像刺蝟一樣，渾身發抖。我急忙叫它，隱約聽到它翅膀下發出的嘰嘰聲。我感覺不好，對媽媽說"他要死了。"但我又懷疑它是不是睡著了在打呼。一會兒再看，它移位到籠子底部中央，還是一團，蹲在地上發抖；再過一會兒，它又移位到緊靠籠子邊的地方。媽媽要我拿小棍碰碰它，我說"它要去了，就讓它安安靜靜地去，不要打擾它。"媽媽又要我把它拿出去曬太陽，我說"雖然太陽很好但氣溫很低，它受不了的。"看著不停抽動的它，我雙手合十，心中默默地說："老鳥啊，你如果要走就平平安安地走吧，不要這麼痛苦熬著了，我會
好好安葬你的，我會為你祈禱，願上帝保佑你！"

　　後面展現的一幕是我想像不到的：不到一分鐘，老鳥突然雙翅展開，頭猛地向後一仰，然後頭慢慢地依在籠子邊的橫樑上，就像斜放在枕頭上安詳地睡去，它身體永遠沒有倒地，而是用雙翅和尾巴支撐著，作出一副飛翔的造型。我差點流出淚來。

　　我們先後有四隻鳥死去，一隻被虎皮鸚鵡活活咬死，慘不忍睹；一隻生病，自己把胸前的毛啄光，兩腳朝天死去；一隻被阿姨洗澡嗆死；只有它像天使般展翅飛去。這是一隻通靈的鳥，它知道自己要走了，昨天激動地和我們告別，吃飽喝足，但今天真的要走了又依依不捨。它知道我會難受，知道我會把它埋在花壇，最後留給我一個芭蕾舞"天鵝之死"的舞姿，以此來回報我和它的心靈相通。

　　誰也無法阻止友誼的結束，老鳥終於離開我們和小鳥而去......

　　我至今想不明白，老鳥怎麼會在那種渾身發抖縮成一團的狀況下，從淩空的橫杆上移位到籠底又移位到籠邊，而且都是避開我的注視。它 一次次換位置難道就是為了把頭斜放到橫欄上，與雙翅尾巴一起形成支點，以一個淩空展翅的美麗造型飛向它的天堂？

　　老鳥飛去了，小黃鳥是知道的。昨天它一聲不響地送別它的大哥哥，它沒有像往常一樣在看不見老鳥時一聲聲呼叫，並等待老鳥的回應，它明白老鳥到了另一個世界。當我收拾好老鳥的籠子，埋葬了它還未冷卻的身體，這時小黃鳥開始大聲地歌唱，聲音是那樣的淒厲。它用足力氣，似乎要把自己的呼喚送上青天，似乎要"滴血啼歌" 去對應老鳥來自天堂的美妙歌聲.....我這才理解小黃鳥的痛苦，它也是有情有義的生靈。它不停歇地鳴叫令人心痛、催人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