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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10/07 22:37:59瀏覽1764｜回應0｜推薦19 | |
| 如果對繁雜咆哮的世事失望，被冷冽犬儒的人情拖累，覺得灰心喪志，需要點粉紅色的撫慰；或至少想為自己身上穿的臉上戴的、被現實淬鍊試驗而不得不堅強的外衣面具加點柔軟精化妝品的時候，那麼，讀讀《詩經‧鄭風》，會是初秋午後的一大樂事。
二十一篇，沒有《大雅》那樣望之儼然的官方祝詞，或周魯商頌般令人瞌睡的溢美堆砌，卻大半都是鮮活強烈的男女情事─我不禁納悶：解讀批註詩經，鐵口直斷「鄭風淫」的先儒前賢們，是怎麼樣能閉著眼睛不去欣賞詩裡的落英繽紛，掩住鼻子不去嗅聞詩裡的暗香流芳，卻硬要把這些直白的愛語呢喃，牽拖成「士不得志也」「刺王失政也」之類的死澤腐鼠？ 我們看看《將仲子》：這是女子不得不拒絕男子求愛的心境，「無踰我牆，豈敢愛之？」─郎君喔，別爬我家的牆，折我家的樹；我還不敢愛你，因為我怕我的父母諸兄呵！而且「人之多言，亦可畏也」；我還是怕人家的閒言閒語的啊！《有女同車》則稱讚愛人的美：「顏如舜華，洵美且都」；《出其東門》則是盲目的信任：我的他，只愛我一個！「有女如雲，有女如荼」，雖則美女如雲，但他「匪我思存」，只想我一個。《遵大路》則是又愛又悔的內心獨白：我們順著大道走著，我怯怯地牽著你的衣袖，你的手。愛人啊，別討厭我，別嫌我醜，想想我們過去的愛情，想想我的好呵！ 如果以上二首都還停留在內心戲的層次，《女曰雞鳴》就有畫面，能遐想的多了！它基本上是「對話體」，模擬著共度良宵後戀戀不捨的愛侶： 女：雞叫了。(女曰雞鳴) 男：天還沒亮吧……(士曰昧旦) 女：你起來看看吧……東方的啟明星都這麼亮了！(子興視夜，明星有爛) 男：這樣喔，那我打幾隻活跳跳的野鳥讓妳加菜，用來下酒……這樣的日子，我跟妳白頭偕老，琴瑟伴你，歲月靜好。(將翱將翔，弋鳧與鴈。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女：我知道你會來，知道我們天生一對，知道你真心喜歡我，所以準備好愛的信物了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聽起來好像是偶像劇的對白哩。 但愛情裡只是一路順遂，天荒地老的童話？總有淺深多寡，總會所託非人。《山有扶蘇》就是描繪此等「怨」，那種「愛不對人」、「天下的男性只恨你一個」的fu：「不見子都，乃見狂且；不見子充、乃見狡童！」天殺的，我沒遇到男神，卻碰上你這瘋子(狂且)爛人(狡童)！ 《狡童》則是描繪思念的苦─你怎麼不理我了？我飯都吃不下，覺也睡不著：「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還有《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我賭氣不去找你，可你可以來找我呀！苦啊！所以「一日不見、如三月兮！」還有《東門之墠》：「其室則邇，其人甚遠。豈不爾思？子不我即！」我們距離這麼近，你怎麼不來啊？ 想到最後沒辦法了，就詛咒與發狠話罷！《褰裳》：「子不我思，豈無他人？子不我思、豈無他士？」老娘的身價不比你差哩。求你回心轉意吧，這一次我不會再拒絕你了！《丰》裡寫得最好：「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這麼風神俊朗，衣裳錦繡的你都來等我了，我竟然沒答應你的求愛。「駕予與行，駕予與歸」，帶我走吧，帶我走啊！ 如果看到這兒，你還覺得「沒甚麼啊，都只光說不做」的話，接下來二篇就在「知難行易」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了！《風雨》就是在描寫幽會，「風雨淒淒，雞鳴喈喈」，風高雨大，滄冥晦暗的時節，只要一見了他，我就喜上眉梢，「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已經見到愛人了，還有甚麼不高興的呢？《野有蔓草》甚至還有點「野合」的味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荒煙蔓草，白露為霜，我和愛人就在這兒邂逅相遇。 最後，就用《溱洧》作結─這是首女子欲拒還迎，像祝英台挑逗呆頭鵝般調情的傑作： 溱水與洧水，水勢盛大呵。男子和女子，拿著蘭花喲。(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蕑兮。) 女子說：「我們去賞玩嗎？」(女曰觀乎？) 男子卻說：「我去過了啊。」(士曰既且。) 女子不依：「還是去洧水外面看看，應該很好玩ㄡ。」(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 啊呀，那對男女，就這樣笑謔調情著，互贈象徵愛情的勺藥花為誓。(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溱水與洧水，水質清澈呵。男子和女子，熙熙攘攘喲。(溱與洧，瀏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兮。) 女子說：「我們去賞玩嗎？」(女曰觀乎？) 男子卻說：「我去過了啊。」(士曰既且。) 女子撒嬌：「還是去洧水外面看看，應該很好玩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 啊呀，那對男女，就這樣笑謔調情著，互贈象徵愛情的勺藥花為誓。(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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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愛戀物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