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見小灰蝶
有人說，雨天是最適合彈蕭邦的天氣。那是因為，蕭邦的鋼琴綿密如雨，抒情而深深，凡是彈奏的人都忍不住跟著詩意起來。彈奏蕭邦時，指尖翻飛如蝶翼的升降，空氣中起落無可描摹的連續振福，連蕩漾都來不及，似乎連風都要暈開了。
而我在雨天彈奏蕭邦的《蝴蝶》，彷彿聽見不可思議的水聲。
曲畢，我放下鋼琴。撐傘，出門。
──迎面而來的是無可溢美的風景。乍見小灰蝶沿著咸豐草和馬纓丹的氣味路徑飛來，那個姿態太過纖巧、優美、婉約、微妙，簡直是太令人讚嘆了。在貼近風的那個時刻，青斑蝶在澤蘭上芬芳起來，空氣中近乎全是濃密的愛戀的氣味。小灰蝶亦執著草地上的零星黃色斑點，那是完全專注的執迷，義無反顧的眷戀姿態。
我佇足原地。
⋯⋯
當空氣中明顯開始山雨欲來風滿樓，視覺變成灰階色調，小灰蝶彷彿變成寫意的水墨書法，娉婷而清簡。或許是因為小灰蝶迷你的身軀和精巧的飛翔技術，即便雨勢毫不客氣而稠密地降下來，牠們卻能輕盈穿插於雨和雨隙縫之間。在那當下，小灰蝶是唯一悠遊飛翔的蝶類，那使自由落體的雨勢，竟然也有了向上飛翔的動線和跳舞的姿態。
是那樣的：蝶在雨中寫字，那是無與倫比的水墨書法，連水聲都無法比擬。那使李煜在《蝶戀花》深情款款的如斯描述：點點雨聲風約住，桃李依依春暗渡。因為小灰蝶太優美的飛法，連風都要屏息以待，僅僅剩下如歌的水聲。
我在雨天乍見小灰蝶在空中飛舞，相信那是親眼所見的凌波微步。那使我在彈奏蕭邦的當下，都有了巧妙的，愛戀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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