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三月天，照例帶我爸回榮總看病，抽血之後，要等一個小時再去診間看報告。兩年多下來，我們習慣走向榮總中正樓外頭那個走廊上等時間，偶爾我幫他把風，讓他抽根煙。希望在此寫出自己違法的勾當，不會引來麻煩。

我知道這不對，但看到八十幾歲的老煙槍煙癮來了、卻又知道自己不該違法的那種掙扎表情，我只好投降，淪為共犯。在還沒全面禁煙前，我和爸爸會一起哈煙，全面禁煙之後，我就不是煙友了，畢竟兩人一起吞雲吐霧未免囂張。

也是照例，我去超商買了他愛喝的豆漿和我要吃的漢堡，然後我們在騎樓上吃起午餐。和老人家在一起，很多生活瑣事都會變成照例。他坐在輪椅上，還會像個交通警察，用手指揮我該往哪走。到底是我帶他來看病？還是他帶我來陪他看病？他明明說記憶力不好，卻把所有的「照例」路線記得一清二楚。

就在我大口咬著漢堡時，突然間「砰！」的一聲，我以為我被石頭K到，但覺得那力道怪怪，眼睛餘光掃到離我屁股不到十公分的那坨風乾鳥屎，心中萌生起一股不安。不太勇敢地伸手去摸剛剛被那一擊的位置，看到手指上沾了一些顏色，很恐慌地趕緊蹲下叫我爸看看。

「真的是鳥大便！」爸說。

我趕緊拿了面紙，叫他幫我擦。爸用他白內障、老花的模糊雙眼，加上不靈光近於笨拙的手，很努力幫我把那坨屎用力往頭皮按壓擦下去，竟還順勢往髮尾刷下去。

啊！！！！！想到出門前才洗過的頭，我非常想慘叫，但忍住了。

「你別擦、你別擦，我去廁所用洗的。」我哀嚎了一陣，他才停手。

看到那張沾滿綠色鳥屎的面紙，我的心就像千斤重的石頭，加速墜落谷底——轟然一聲，真是絕望。

在廁所折騰了好久，天氣冷，我也不好直接彎腰洗那一小撮長髮，免得濕了其他地方，還要吹風受寒。只好很良心不安、很浪費地，一直抽手紙巾沾濕，擦掉那隻可惡的鳥行兇殘蹟。來來回回好幾次，才搞定。

一路上，還不免擔心，萬一還有沒洗掉的風乾屎，從我髮上抖落到衣服…..啊！！又是一陣噁心。

以後慎重考慮，不坐外頭了。不是為了戒煙，是為了不讓不知死活的鳥拉我一坨大便。這是幫忙把風的懲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