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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李遠」,小野的愛更鬆更青春
2015/03/08 07:59:38瀏覽927|回應0|推薦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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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有沒有興趣採訪寫小野?

有。我當然有。

但在我興奮地答應之後,心中卻是越來越忐忑。面對一位創作量超過百部、而我只讀過《蛹之生》的作家,我該從何聊起?

在翻閱小野的新書《關於人生,我最想告訴你的事⋯⋯》時,我不斷湧上眼淚,他仍舊這麼平實真誠地面對兒孫與自己。創作到最後,不管形式再怎麼新穎、瘦法如何高明,真正會駐留在人心的,往往只是對生命的共鳴。

約訪那天,是深冬午後晴朗的好日子,一見到小野,我也開誠布公地告訴他:「老師,要訪問您,我很緊張⋯⋯。」

「別緊張,這本書我也是第一次受訪。」小野一身牛仔輕裝,面對所有採訪他的人,應該幾乎都是晚輩,小野的阿公模樣,讓我慢慢感到心安……

 

 

回到「李遠」 小野的愛更青春更寬鬆

 

「這個娃娃我抱過喔!」不到兩年,小野與OKAPI娃娃重逢。

帶著暢銷作家光環的小野,談到《關於人生,我最想告訴你的事⋯⋯》這本新書時卻靦腆。原來,出版社早在兩年前就以「現在的年輕人沒讀過你過去的文章」為由,力邀小野把二十年前的作品整理後重新出版,即使這理由聽來很具說服力,但他仍不斷自問:「事隔二十年,子女都已經為人父母,我也成了阿公,為何要再出這本書?」由於這些文章涉及孩子們的隱私,小野慎重地回頭徵詢他們是否願意讓舊文重新示人?

女兒療癒、太太淚崩

當出版社拿到小野與子女們的書信以及女兒李亞幼時的畫作後,花了不少時間爬梳出了蛛絲馬跡,理出讓小野深感意外的結果:「編輯拍了我女兒小時候畫的圖與寫的句子,發現她從小就活在恐懼中,而且對生命充滿悲傷,但我這做爸的都沒發現。」

為人母的李亞,在書中給小野的回應這樣寫著:「在流沙般的時光裡,那些不變的事物特別叫人感動而心痛,媽媽漸漸老了,桌上那些菜的口味卻沒有太大改變⋯⋯媽媽說,等到我不再那麼忙了,也就像她一樣老了,我開始害怕自己是不是正蹉跎什麼。我有沒有在湊合著過日子,有沒有耽誤了自己孩子的人生。」

也曾在八歲時就萌生過自殺念頭的小野,很能體會李亞對生命的悲傷,但小野與太太明明就一直陪著孩子成長,不求成績、但求快樂,李亞的灰暗從何而來?「我學的是生物,也許有一部分來自DNA遺傳,有些則是與生俱來的恐懼,跟爸媽是否陪伴無關,但生命本身也有自動修補能力。」六十歲的小野回頭看八歲的自己,終於明白對生命的無力感從何而來:感傷時間的流逝。他知道那不是無奈,而是對美好的眷戀。

透過《關於人生,我最想告訴你的事⋯⋯》這本書的整理,小野與李亞除了對生命有更深層的對話之外,李亞也因為這本書與母親的糾結獲得療癒。小野說,確定要出這本書後,李亞撰寫的意願就很高,她希望透過文字與母親化解鴻溝,結果這本看似以小野文章為主的作品集,卻讓太太看到女兒的心情後淚崩,妻女關係的改善是小野是始料未及的收獲。

兒子的榮耀 父親的卑微

不過,小野的兒子李中對這本書的構想,可就沒有像李亞那般熱切。小學被老師視為問題學生、遭到體罰、連轉三個學校,對李中來說,那是段不堪回首的深淵,能忘就忘。小野在「到底誰陪伴誰」一文中寫到:「我問他記不記得我每逢週六和週日下午陪他去學校打籃球的事情?⋯⋯兒子的臉孔漸漸紅了起來。他微微動怒說的說:『啊,那是我最想忘記的一段成長往事,又被你勾起來了。是我自己要去打球,看你每天悶在家裡寫作心生憐憫之心,才約你一起打球。我是一片孝心啊!是我看你很寂寞,所以陪伴你!哪有個十四、五歲的青少年會和老爸打球?太遜了吧?』

偏偏這時老爸要翻舊文重新出書,李中雖然早在一開始答應了要幫寫幾篇回應,但直到他的第一步部劇情片殺青後,終於忍不住在一頓晚飯餐桌上對小野開火:「這時幹嘛再出這個書?害我又要回憶很多我不想回憶的事情。」小野回家後寫了一封信給李中,戒慎恐懼地向他道歉,希望他不要勉強,一切都還來得及跟出版社喊卡,「他說他早就寫好了,只是寫完有點情緒而已,還叫我別激動!」

新書發表會當天結束前一刻,李中帶著妻小一家四口意外現身,這讓小野感動萬分,「我知道他會用行動支持我,是我自己因為他的一點情緒而緊張,這種糾葛的父子關係,我跟我爸也很像。」

民國三十六年,小野的父親在隻身來台,與同在台灣的母親結識,沒想到國共內戰後就再也回不了對岸的故鄉。父親獨自在台灣打造了屬於自己的家,因此對家、對孩子的依戀特別深,他用嚴格管教方式把孩子控制安全範圍內,直到小野當兵、交了女朋友後,終於與父親爆發最劇烈的衝撞。「我爸問我,是不是有女友不讓他知道?我頂他,我已經長大了,都二十五、六歲了,你憑什麼管我?」回部隊後,小野收到父親的來信,老父親向他道歉:「我忘了你已經長大!」

當小野年少的叛逆逐漸褪去時,對父親也有更多的同理與貼心。除了第一本書《蛹之生》讓父親題字,為了讓父親開心,1995年他寫了《癡狂老寶貝》,還讓父親畫插畫,並扯了小謊哄騙老人家有稿費可賺,結果是小野自掏腰包;書出版後,他帶了這筆「稿費」與二十本書送去爸爸;老爸爸把這二十本書放在桌上,每本都翻到自己的插畫頁,小野描述當時父親的得意神情:「他背著雙手,繞著桌子看著插畫讚嘆:畫得真好啊!換句話說,他不在乎我寫了什麼,而是我成名後,把他也帶了出來,這是不是愛?是。一方面反抗他,一方面懂得他要什麼,一方面在我能力範圍滿足他。

類似的場景,十多年後小野與李中重新改編後上演。

當李中得了金穗獎的最佳影片與最佳導演時,他問小野是不是可以把兩個獎座放在他的金馬獎旁邊?小野高興到失眠!那一刻,他終於懂了:「原來兒子很在乎我,才會想要把這份榮耀跟我擺在一起。小野調侃自己說,這個爸爸不被兒子討厭,做得還滿卑微的,但也因此他會想到當年自己也想與父親分享成就的心情。

 

願陪孫子一起叛逆

離開電視台以後,用小野的話說,四個孫子「分批」誕生,接著,他找回青春叛逆、尚未成名的「李遠」,力挺「不要核四、五六運動」;從2013年起,「李遠」幾乎每週必到,帶著孫子一起在廣場上實踐某些夢想。

李中看到那個老想在家陪伴自己成長、因寫著自己和妹妹青澀年少歲月而大受歡迎的暢銷親子作家爸爸,此刻在自由廣場上神彩奕奕的模樣,有點熟悉、有點陌生,他在書序中描述:「每週五我帶著兒子去自由廣場,看爸爸的爸爸們搞的五六運動⋯⋯他認識的爺爺將會是一個有趣話多的老小孩,是個每天晚上不搞到兩三點不睡覺,白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大學生⋯⋯這可能才是我爸爸本來的樣子,不是那個坐在書桌前寫暢銷書的親子作家小野⋯⋯我看著父親,很確定他正在享受他的第二人生,這在人生裡,他不是小野,他叫做李遠,他沒有兒子沒有女兒也沒有家人⋯⋯他正準備要改變世界。

當年被描寫的人,如今回頭描繪出當年寫他的人。

除了子女回應自己,小野也把當阿公的心情,鋪陳在書的最前頭。這些年,坊間教養書充斥,各種理論說法也莫衷一是,純粹只是書寫親子生活瑣事卻意外成為談教養權威的小野,從父親到阿公背後的信念始終是:沒有一套教法可以適用所有孩子。

到底是誰陪伴誰?這問題到了花甲之年的小野身上,仍深深自省著。此刻的他,終於明白當年管他極嚴的父親,至少白天還有一份工作,可讓子女有喘息空間,但他卻當起全職父親,讓李中與李亞時時刻刻都會見到他,雖有愛,但壓力更大。如果人生重來一次,小野不會再用如此綿密的方式與孩子相處,他會多保留點時間空間給彼此,「我自以為的陪伴,有一部分其實已經深深地打擾了我正在成長需要學習獨立的孩子們。」

時間雖不能重來,但是面對孫子,小野輕鬆許多,如果孫子願意,小野仍樂意像麥田捕手那樣,「我會陪他一起叛逆一段青春。」小野神彩奕奕背著孫子踏踩風火輪,企鵝爸爸到青春阿公有了些蛻變,但愛的守候依舊。


原文出處:http://okapi.books.com.tw/index.php/p3/p3_detail/sn/3465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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