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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引導研究生與年輕醫生的科學興趣
2012/06/05 21:45:08瀏覽73|回應0|推薦0

如何引導研究生與年輕醫生的科學興趣

啟發學生、培養學生、為學生營造很好的學習環境、讓學生有機會接觸有成就的人,比指導學生研究的方向更重要

■口述/李遠哲

86,1,14 於台大醫學院

今天很榮幸能夠來這裏和各位分享一些有關「如何引導年輕研究者」的想法。金傳春教授很熱心,自從我回國後,在台灣所有的大學中,她對我的指教最多。今天金教授希望我能談談如何激發學生研究的動力。金教授覺得台大學生的缺點是「要在短期內有成就,才能往前走」,等下我要記得她交辦的事情。因為金教授要我針對研究生的培養談話,我以為是要和她的二十幾個研究生談些問題,沒想到今天有這麼多大師、很有成就的人在此,我覺得有點為難,因為我該向他們學習,不該在此班門弄斧。

從小養成動手做的實驗精神

研究所和大學的差別是:大學所學的是人類已知的學問,研究所要探索的是未知的學問

我過去三十二年在美國的大學真正的工作是培養研究生,從 1968 年開始當教授,在芝加哥及柏克萊的 26 年裏,所從事的工作都是和研究生在一起的,最欣慰的是對培養下一代科學家有些貢獻。我是化學物理領域的教授,你們若到美國各大學去訪問,常會遇到我的學生,若問說那個實驗室培養最多化學物理的教授,答案一定說是我的實驗室。孔子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培養下一代,我是花了些心血。

另外一件我覺得自豪的是,美國化學物理的女教授很少,其中做的較好的、較有名的,有很多都是我的學生,包括有位 MIT 的女教授,明年將會被選為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還有一些在馬利蘭大學及加州大學等名校的女教授,也是我的學生。我很幸運的,世界上有很多能幹的人到我的實驗室工作,若有人問我為什麼我的實驗室有較多的女教授,因為我一直相信女同學絕不比男同學差。這信念很重要,這信念和我的努力幫她們的忙,能在學術界上有所成就。

記得以前每年九月,總會有很多的年輕學生來到加州大學,有的想研究化學物理的學生,對我的題目很感興趣,就會來和我討論幾次可能的研究題目。每年我都收二至四位學生,剛開始時,這些學生總是要我告訴他們怎麼做,用什麼方法做。而我總是老實地告訴他們,如果我知道要怎麼做、如何解決這些問題,我早就做了,這些問題不會留到今天給你。因為我們各大學做的較好的教授,真的是走在知識的最前面,每天都在推動知識的前進。對於未知世界的探索,可能知道該怎麼走,但並不清楚應怎麼做。

新的研究生剛到研究院時,是需要有些調適的時間,要認識自己要做的研究工作是會有很大的疑難,因為我們是要去未知的世界走出一條路。面對新的同學,我總是告訴他們,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做,但是我不確定是否是最好的方法。大半的同學都覺得很奇怪,到好大學、跟好教授做題目,但剛開始時卻什麼都不懂,這其實是常發生的事情。我以前每次和我的指導教授討論,教授所能提供的也很有限,有些提供的也不是很好的構想,甚至根本理念有錯。研究生將會看到自己和教授一起走入未知的世界,在某些方面,教師可能懂的不會比研究生多,但在其他方面則不然,教授經常知道以前為什麼沒有走通,以後要怎麼走,而這種經驗在研究的過程中是非常重要的。

每年研究所開學時,我都會感到大學部的教育和研究所的教育有很大的脫節。最大的原因是明明我們對世界的知識很有限,人類到現在也還是無知的,僅管從事學術工作的人有滿腦袋的學問,但對地球上所發生的事情的瞭解,只是一小部分。當中學的老師們急急忙忙的把人類已知的知識傳授給學生時,應告訴學生還有許多是未知的,說那些事情是需要探討的。因為很多研究生習慣接受人類累積的知識,以為我們所學到的東西是相當完美的或人類的知識是很多的,會忽略以前所學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在中、小學教小孩時,應以好奇、探討為原則來帶動學習,才是對的教學方法。若是在學校時只有灌輸,即使小孩是天生的科學家,在成長的過程中一直以為該知道的已都知道了,好奇心就沒有了。經過小學、中學、大學時,到研究所時,探知的動力已被磨損殆盡了。

「訓練」是重覆學習已知的事以做的更快更好,「教育」是要培養能力以解決未來的問題

前兩年,我曾經因為擔任教改會召集人的工作而到全省各地作巡迴演講,這些演講的內容,多是針對國中、國小的義務教育而講的。在演講中,我常提到教育改革要政府解除對教育過多的管制,學校要能自主,真正要改的目的是要把每位學生培養上來。我們目前的教學,只有一個方向,一個進度,會造成有些學生跟不上,以為自己這裏不行、那裏不行,而失去前進的力量。

我們在台灣的教育工作,常常沒有把「教育」和「訓練」這兩件事分開,教育是教一個人學做人、學待人處事,是要學解決未來的問題。若是要訓練一個技術工人,則要重覆訓練。比如說做腳踏車,相同的時間內,熟練的人可以做六部腳踏車,不熟的人只能做一部,前者的生產力是後者的六倍。訓練是已知要如何做的,做的更快,但在求學的過程中,有很多時候最重要的是要了解。比如說若是我今天要講的內容是分子碰撞、角動量、散射角度,我可以講的很清楚,你們也會瞭解。但若我出些習題給你們做,有些乖巧的人,可能很快會把習題做出,有些人可能要很久,還有一部分的人可能沒有搞通。但較快懂的人,也許成績、分數較高,但不表示科學研究能力較強。

就如同在我們受教育的過程中,光是懂沒用,不能快則考不好。我們不是讓學生了解自然現象或是教導他們如何去探求學問,而是給他們很多題目回家操練。若是做過、有印象的題目,則會考的很好,否則考不好。從國小起,學生都是在學校受考試訓練,不是受教育。學校在訓練學生以最快的速度解答,而這些問題都是人類已經解決的問題,要學做的快,實在沒什麼了不起。

我認識一位大學教授,他的小孩很聰明,所有的問題都會解,但在台灣的國民中學裏,卻是位後段班的學生,因為考試時,解題太慢。另外有一位教授的小孩也是後段班的學生,到了美國後卻成為高材生,老師每天稱讚他。這是因為我們不重視教育而只重視訓練。在座可能有很多人是如此被折磨過來的,若到了研究生還不改過來的話,尤其想要做一個科學家,前途會很暗淡。「教育」和「訓練」的差別,在研究生的階段特別重要。

我上個月到埔里,碰到雕塑家朱銘。我問他「朱老啊!你這麼有名,是怎麼學來的?」他很不高興的說「我跟楊英風學雕塑,楊英風說我可以跟他學,但不要學太多,要完全學他的話,頂多最後和他一樣。」這時朱老反問我說「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是學來的嗎?」我說:「當然不是,他是摸索出來的。」朱老說:「就是這樣,我不是學來的,我是修練出來的。」我們科學家每天都走在未知的世界裏,每天只是拼命做,是走不到那裏去的。要像朱銘一樣,每天要不斷的探求,才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如果只是一天到晚努力學習而不努力思索,永遠是在人家後面一步。要在未知世界,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則不但要學,還要不斷修練。

激勵學生學習的最佳方法是教授以身作則、培養學生成功的經驗、研究群間經常共同討論、彼此學習

我在 1967 年到 68 年間曾在哈佛和賀胥巴哈 (Herschbach) 教授一起做研究工作。在 1971 年時,我到芝加哥學教書,賀胥巴哈教授來芝加哥大學講演。當時有感而發的告訴我:「遠哲,你們六Ο年代時,做科學研究的動機是熱情,但現在七Ο年代的學生,把它當作一個工作看待。」他一直看著我,表示很懷念在六七、六八兩年我們共同擁有的好日子,而覺得現在的學生已遠不如以前。但我告訴他,我到芝加哥大學之後,發現這裏的學生也都非常努力。即使到了 1974 年,我到柏克萊之後,我的學生也都很努力,他們都日以繼夜的做研究。

有位柏克萊的希柏格 (Seaborg) 教授告訴我,在我搬到 Lawrence Berkeley Building 78 之前,下午五點鐘,所有的燈就暗了。而我到了之後,每天晚間燈火通明,學校有了新氣象。因為我對科學是滿懷熱誠的,學生跟著我做。而希柏格教授晚上不回實驗室、週末也不來,他的學生也不會回去。過了幾年後,我去德國拜訪一個研究所,有位教授也對我說類似的話。說他的學生每次休假回來,第二天就討論下次去那裏休假,也許他應要把他的研究經費給我,因為我在美國這麼努力。我告訴他,如果你常常在實驗室,學生就不會一直在計畫下次的旅行到那裏去,而是計畫下一個實驗是怎麼做的。若是教授保有年輕時的熱誠,想必學生會跟著走的。所以當很多老師說一代不如一代時,該檢討自己是否變老了,是否花較少的時間在做科學研究,若每天在未知的世界奔波探討的話,我想還是會有很多年輕人跟著一道走的。以身作則,學生不但會跟著你,有時會跑的更快。

此外,我們應多鼓勵學生,讓他們有信心努力往前,千萬不能如我們在國小或國中時一樣,所有的教導只有一個進度,一個方向。老師一直說你這個不會,那個不會,一直說你不行,你不行。學校要成為一個成功的地方,而非一個失敗的地方。學生要成功才會往前走,這在設計題目給研究生時即要注意,因為研究生在四、五年之內要離開,若頭幾年沒有結果,很容易失去信心,讀不下去的。英國的情形就常是如此,因為英國的學校獎學金只有三年,時間到了,給學位就走。我曾收了一位英國牛津大學的學生,他有很好的推薦信,也非常聰明,但他以前的論文題目做不出來。我因為知道他沒有成功的經驗,馬上設計一個實驗,讓他有成功的信心。在學生學習的過程中,常需要幫助,特別在最困難的時候,更要提他一把。

我在美國努力那麼多年,也不知自己做對了什麼或做錯了什麼。只是看到很多學生滿懷熱誠進來,滿懷熱誠出去。其中,我印象很深的是有位挪威來的物理系學生,在博士論文之中對我表達感謝之意,而對物理系的指導教授,只提寥寥數語。他說他在我的實驗室裏,能儘情享受研究科學的熱情,並經常和大家一起討論。教授能常和學生在一起,關懷他們、一起討論是很重要的。

啟發學生、培養學生、為學生營造很好的學習環境、讓學生有機會接觸有成就的人,比指導學生研究的方向更重要

我到芝加哥大學教書後,前後陸續做了八、九個很複雜的儀器。若所有的儀器我都自己做,大概三個月可以做一個出來。可是我要學生做,他們剛開始什麼都不懂,連畫機械圖都不會,很多事情都要慢慢教他們。從功利的觀點看,教學生做實驗是不會比較快,同時,一個研究生常常到了可以做實驗時,就已寫好論文,要說「再見」了。但從人才的培養及享受來看,沒有什麼可比看到年輕人學成的感覺更快樂。我常向年輕的教授說,多花些時間和學生一起做實驗,雖然表面上自己浪費時間,但長遠看來,對自己發展及整體的發展是很重要的。

對於我們不知的未來世界,在和學生摸索、討論的過程中也不一定能解決。但若是教授耐心聽,指出問題,老師和同學都可以學到不少事情。重要的是,一起做科學研究是很有趣的。學生剛開始時,常提出一些很笨、不合理的問題,經過幾次解說後,就慢慢地提出很好的問題,變的很能幹。啟發學生比指導學生方向更重要的。

我最不喜歡看到有些老師把學生當成廉價勞工,常要學生做很多事。在英明教授的領導下,可能學生可發表很多文章,為指導教授解決了一些問題,但很可能沒有學到什麼。我一定會讓我的學生有主導的機會,而不是我的一雙手去推動我自己的工作。每次教授要學生做一件事,都應以身設想,是否自己願意花這麼多時間如此做。當然若是學生自己願意做的,有自己的構想,又是另當別論。

此外,要培養學生就要有責任為學生營造很好的研究環境。所謂好的環境包括大環境及小環境,大環境是一個大學、一個學院的環境,小環境則是一個研究室的風氣。我到過美國很多大學,每次講到芝加哥大學,都很懷念。因為該校不大,教授之間很多討論。在創校時,洛克斐勒先生就說這是所研究大學,教授不但要教書,也要做研究。每年三個學期,總有一個學期可以不教書,專心做研究。每個教授中午都在教授餐廳吃飯,彼此常常有很多各種學科的討論及活動,感覺這是個學者的社區。

而到了柏克萊的化學系時,規模很大,什麼都有,但也因此減少和別的教授溝通、互動的機會。對一個研究室來說,研究生之間要如何坐在一起討論,把自己的困難講出來,也從別人學到一些東西,是教授很大的責任。此外,一個教授在收了研究生之後,也應負起營造一個環境,讓研究生可以有毫無牽掛地做研究,這包括有足夠的錢可以解決衣食住行的需要,但不要有太多錢去煩惱要如何花。也就是說,收入可以到吃住都沒問題,但不能到每星期都去聽歌劇。

此外,我們要讓年輕人多接觸學術上有成就的人,並和他們討論學問。如此可以打開年輕人的眼界,並知道有成就的人在想什麼、有什麼遠見?為什麼他們有那麼大的成就?年輕人一定會發現,即使很有成就的人,談了之後,也覺得不怎麼樣。如果自己努力的話,一定可以做的比他們好,這也是和名人接觸的另一優點。

學生找研究題目切忌好高鶩遠

在過去幾年內,有些美國的教授朋友告訴我,他的大陸學生好高鶩遠,常要做些艱深的題目,以為解決這些問題,就可以得諾貝爾獎。這些學生不了解科學研究的能力是一步步學來的,研究的題目不是圖書館找的,是教授根據以往經驗所得的題目,若學生覺得那個教授的題目有趣,則跟該教授做論文。事實上,我們科學所知道的很有限,每個人在研究中,會發現奇妙不能解釋的現象,往往成為以後的題目,這些題目剛開始是從年長的人得到的,但年輕人慢慢地就知道如何解決。

學生好高鶩遠不是研究科學的好習慣。有時候,有的學生也很狂妄。記得我在台大化學大二時,常和台大物理系的學生談世界上許多還沒有解決的理論。不懂為什麼愛因斯坦這麼聰明,還不能解決地心引力、電磁場、強力弱力的一些問題,把力、場從更根本的方向統一起來。我也曾買了很多相關書籍,想解決許多愛因斯坦不能解決的問題。對於好高鶩遠的學生,教授應指導其先從根本了解,發覺有些路不是此時能做到的,很多的成就是一輩子的努力,是一步步的走上去的。好比從這裏到二樓,要一步步走樓梯上去,若要一步跳上去,可能要跳一輩子也跳不上去。

結語:人生最有趣的事是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

我總覺得世界上,從事學術研究工作的人不一定要那麼多。每一萬個人中,有三、四十個人做就夠了,如此社會的負擔也差不多。還有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做研究工作,不能鼓勵每個人都從事研究工作,或以為每個人都可以做的不錯。更因為研究工作的職位空缺是有限的,不能盲目的要研究生做研究,把每個研究生當作將來要做研究工作的人。

我國每年增加約二千個博士,包括有一千兩百位從國外回來及八百位國內的博士。不應是每個博士都做研究,很多人可以投入實務工作或是生產界,學的技能也可以對社會做出貢獻。如教育界國小、國中之老師,政府界的環保工作等等也都很好。真正研究工作人員,應是真的對研究有興趣的人,讓這些人可以沒有失去工作的憂慮。

有一年輕人說他小時候原本父母親因為家庭環境不好,要把他送給別人養。但他為了可以留在自己的家中,向父母親說「我可以不吃飯,喝水就好,不要把我送給別人。」後來他母親也因此沒有把他送給別人。要享受自己的人生,則要找自己喜歡的工作,錢賺少一點沒有關係,沒有飯吃的時候,喝水就好。因為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則會努力的做,努力做則會有些成就,有成就會受到鼓勵,就會有成就感及滿足感,這是人生最有趣的事。所以只有真正熱愛科學及喜愛科學的人,才需要從事研究工作。若是國中國小教育能如此的教育孩子,不要鼓勵所有的孩子只重視智育及升學,則真正做研究的人可能越來越少。

有個加州理工學院的教授在得獎時說,學校對我很好,給我做研究,給我錢,又給我好學生。我的一輩子渡過了很興奮、很快樂的日子,再也沒有什麼比做研究更高興的事。對於真正對科學工作有興趣,而且又能做出貢獻的人,從事研究工作,在人類未知的社會走出一條路的,也如同在原始森林中漫步、探索一樣,是那麼的有趣、值得的。

金傳春教授給我的問題我應該已經都回答了。謝謝各位。


李院長回答聽眾問題


問 1:學生應如何告訴老師「那些是不合理的事」?

答 1:若是看到老師有不太合理的事,應用寬廣的心懷向老師說。我想若是抱著好意,應是可以合理解決的。其實學生比較年輕,有時吃點虧也沒有關係,不要斤斤計較。我以前在柏克萊做博士後時,指導教授遠在英國,我自己做了一個離子碰撞的儀器。後來他在發表文章時,作者中居然沒有我的名字,他只感謝我做了儀器。我並沒有責怪他,因為我覺得我以後會做的比他更好。後來我到柏克萊教書時,他病了,每個禮拜送他去看病的,還是我。,我並沒有責怪他,很多人有時是會自私的,但希望你們能做的比他更偉大。


問 2:在功利的社會中,如何培養同學們的包容力及長久的科學熱忱?

答 2:社會的功利是因為某些社會條件產生的。我記得在參加國家衛生研究院的會議時,討論到有關護士的薪水問題。根據以往的薪制,一個高學位的人所得的錢一輩子都較低學位且有很好經驗的人多,難怪家長重視文憑。以往的社會風氣在威權統治下太久了,總是有很多永遠無法消除的階級關念存在。現在在民主社會中,人人是平等的,每個人都是一票,有人是護士,有人是醫師,每個人做的事不一樣,但每個人都值得尊敬,沒有高低階級之分。

一個人若是可以為一個單位把自己的工作做的很好,就是一個偉大的人。一個人在退休時,若是別人能看到因為他的努力而得到的好結果,就會對他心存感謝,感到他的偉大。我們覺得母親很偉大,並不是因為母親是最有成就或是最有學問的人,是因為她對於我們在生長過程中的貢獻很大。所以真正在自己崗位努力而做出貢獻的人,就是偉大的人。目前的小孩若立志要當廚師,應是要受到鼓勵而不是沒有出息的,因為廚師也可以造福社會,照顧喜歡吃的人。在美國,若是小孩長大要當消防隊員,父母也會覺得很高興。我們不管擔當什麼職業,都是總統的「頭家」,是平等的,這是在我們這個功利主義的社會中,我希望人人都能有的共識。


問 3:要當一個認真的老師,可能無法兼顧學術研究,應如何規劃本身的學術生涯?

答 3:前幾天在思亮館有個討論會,會中的共識是學術工作應有很好的規劃,而且一個好的研究教授應要有很多的支援,才能做好研究。目前因為我們的組織不夠好,每位教授的雜事太多。在美國,愈好的大學雜事愈多。好大學的系主任,一天只要幾個小時就可以處理公務,其餘時間仍可以在實驗室中做研究的工作,因為系裏有很多能幹的人。我們的研究團隊太小,而所做的研究工作愈來愈難,且政府對一個人的評價,常以是否成為領導人為標準,無法鼓勵大家從事支援性的工作,這要改過來。


問 4:我曾試著要以教育的理想去教中學,但常受挫,發現教育改革的工作並不容易。

答 4:當我們下決心要把每位學生好好帶上來時,則應做很多事。如小班制,使老師能了解學生的性向、學習情形。還有課程的修改,針對學生作評鑑。

為什麼老師只要教授課本的內容就好,因為考試就是要考課本的內容而已。我們的教育,雖說是要德智體群並進,但因為考試只考筆試的關係,所以因智育而廢德體群育。也因為是以筆試評定一個人,所以每個學生只想知道標準答案。課程要改,考試的方式更要改,讓學生有充分的時間回答問題。課程改革過程中,要想想學生應學那些東西,如學習的方法及判斷的能力,而不是背很多東西。小時候我們背了很多東西,但都沒有用,因為到電腦一查就有了,要有判斷能力才重要。離開學校,腦筋內有多少東西並不重要,因為除了考試之外,對往後的日子並沒有用。

此外,應使每個想學習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路。辦大學時,每個大學要有特色。學生不是因考不上高分的學校,才唸低錄取標準的學校。否則,再多的大學都不夠的,因為大家只要唸名校。比如說,要到東華大學唸書的人,是因為東華大學的特色,而不是因為其他的大學考不上才去。

努力做的人就應被肯定,要消除社會上不勞而獲的管道,我們不是不知道怎做,只是仍不願開始。我不相信教育改革由中央開始有什麼用,經過過去兩年我到各地的演講經歷,我想真正的教育改革、永續的改革,是要從基層開始的。


問 5:日本升學的情形如何?

答 5:其實日本以前和台灣有類似的情形,升學考試如同走入地獄一樣,是很辛苦的工作。日本從明治維新開始,雖然走的比我們快,但比起其他先進國家,做的基礎研究仍較少。

日本的學生也在補習,但是絕不是學校不好好的教,要學生到外面學。補習是要補救那些學不好的學生,並不是件壞事。以前日本的大學生人數並不多,約在十年前,日本興建許多大學,才開始有很多人有唸大學的機會。日本目前已有 40% 的年輕人可以進大學,大學也以各式不同的理念來辦。而我們目前可以進入四年制大學的學生,以十八歲的人口來看,約只有 18-19% 。我們的小學、中學教育是為了這些學生而設計的。

隨著時間的改變,光是九年的義務教育在以後可能是不夠的,所以我們的教育體制,要打通升學的管道,而且四年制的大學還要增加,使每位想進修的人都有管道。要以不同的理念辦學,而不是把每所都辦成是研究大學。


問 6:請您談談所提倡的「教授治校」與高等教育。

答 6:「教授治校」其實並不是我最先開始講的,很早以前就有人提教授治校。我所以會提教授治校,是因為有位大學生去參加校外的運動,校方考慮是否要開除該生,在經教授組織的委員會決定讓該生留在學校後,校長卻仍要開除該學生。我因此有感而發,藉以闡明學校內的許多事務應由教授參與,且所做的決定應受到絕對的尊重。以前的校長是政治校長,但現在不同,現在的高等教育應自主,教育部不要管那麼多。

此外,校園民主和我們的民主素養有關係。學校的重大事情,應是校內師生許多的討論來產生共識,做成決定才是。比如為了要成為世界一流的大學,我們要討論往那個方向走。有了共識才能舉行投票,而不只是一人一票,這種精神在民主的社會裏是很重要的。現在票選方式,常常沒有經由民主的討論或程序,而是身邊的人找一個來選。也沒有共識,無法達成真正的校園民主。反之,若是有共識,即使是一人一票的投票也很好。教授投票的過程及結果不好,都怪到我頭上來,這樣不好。

高等教育的學校工作可以分為學術及研究兩方面。許多事情在教授們做了決定之後,校長要以行政力量實現。如在柏克萊,經由教授討論決定美國不應以歐洲文化為中心,而是要學習世界的文化後,把這種共識告訴校長,由校長找人來開這些課程。學術和行政是兩個不同的系統,可以相輔相成。

現在我們把很多人把行政和權力搞在一起,開會很久而無法解決問題。在民主社會中,學校用人應有教授參與,才能真正要把學校帶到更好的地方。要把全國的教育帶到更高境界,民間的人可能比在教育部的人多,所以我們要學校自由自主,來推動改革工作。


問 7:如何把台大變成世界一流的大學?

答 7:如何把台大變成一流的大學,應由大家坐下來談,我自己一個人談不好。這是大家的事情,大家要討論,沒有一定的方向。每個人應由自己的崗位、方向來看這個問題,每個機構都有不同的看法與問題。再過幾天,我們中央研究院所有的所長要召開一個 retreat ,一起討論我們的未來。台大醫學院走向世界舞台的方法要由醫學院的教授討論,找出方向,真的要能往前走的方向,而不是一個只有單一價值標準的指標。有共識,大家可以一道走向康莊大道。否則一個人走的多快都沒有用,即使你早已知道最好的方法,也要引起共識,這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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