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聽清楚隔壁巷鄰居家中那三個沒有太多高低起伏，競賽似快速唱著歌的孩子，究竟唱些什麼，我只好關掉噴灑熱水的蓮蓬頭。

「…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你想不想找個人來陪？你的快樂傷悲，只有我能體會，讓我再陪你走一回。」啊，原來是這首啊，自己笑著。

不過，這樣的年齡，這樣歡樂的聲調，唱來全然不解疾苦的甜美；他們可都還不明白，要能開口對某個人這麼問，需要多大的勇氣吧。

「甘」字，一作味道甜美解。古時如圖畫般的顯示，是在微笑上揚的口中含著東西，再逐漸寫成由「口」與「一」組合而成。在物質缺乏的時代，嘴裡能夠有東西吃，確實也就是甘了。

而在蔣勳的書中寫味覺的章節，說到幼小的孩子嗜甜，苦瓜這類當初排斥的食物，待得人生的某個階段再嚐，才能在其中懂得喉間細微的「回甘」。

沒多久，三個小孩換了歌，這回唱起「今天你要嫁給我」。一樣那麼甘甜，一樣那麼快樂。「要手牽手啊。」在歌聲中，小女孩的聲音響起，大概是在提醒另外兩人得跟著歌詞作動作吧。我想，還不懂得能夠牽手一起走有多難得的小女孩，才能夠要求的那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鄰居孩子稚嫩如央著玩伴留下的唱法，正如嘴裡含著糖果般甜蜜；而我們，在五色亂目、五音亂耳的繁雜歲月之後，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後的有一天吧，才能把調子唱得輕柔、沉穩，才能夠在苦澀中欣喜並珍惜於一絲甘醇的存在。

「聽我說，手牽手跟我一起走，創造幸福的生活。昨天已來不及，明天就會可惜，今天嫁給我好嗎？」再次轉開蓮蓬頭，滿室熱氣蒸騰中，我帶著一些不肯定，卻還抱著希望似的，跟著隔壁巷子的歌聲，一句一句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