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在舊台南市待過幾年，那時候的台南市到處是自行車，街上看到的都是自行車，台南市的公共汽車不發達，雖然稱不上不便利，和台北市的公共汽車系統比較起來，可以說非常不便利。在我的感覺，那個年代的台南市就像一個侯孝賢電影的場景，時光推移出奇地慢，其中的人們在鏡頭裏無意識的做自己的事情。在渡小月最早的市區中心的店面，像是一個侯的電影場景，店內燈光黯淡，料理師傅坐在門口的擔子旁，去吃東西的人們很安靜。

在台南市區裡，舊城門涵蓋的區域東西南北，每一道城門都還有命名的街道。好像提醒大家這是兩百年前的聚合區域。前幾年去台南市區，參觀了一個復古重建的百貨公司，狹窄的樓梯和復古的裝潢，它想述說什麼？讓我突然依稀想起當年在台南市東區，好像有一製造火柴的工廠，在那個年代已經沒有很多人用火柴了。

那個年代的台南夜市還集中在民族路兩旁，第一次吃蛇肉，就在民族路夜市，蛇湯清甜，聽說有解毒功效，因為蛇湯味鮮貪吃，吃第二次蛇肉，大概吃進了蛇刺，肚子痛了一個晚上。以後再也不敢嘗試鮮味十足的蛇肉湯。那時候搭車前喜歡在火車站的鐵路餐廳點一份簡單的快餐，好像是便當之類的餐點，用餐的乘客不多，餐點美味、價格便宜，對一個學生而言，已經是享受了。

台南市最近政壇風暴掀起的震盪，整個台灣地區人民都驚嚇不已。現代的台南人已經不若過去樸實的台南人，那個年代的台南人多沉靜，很少碰到聒噪的台南人，那個年代台南的小販，即使跟你是很熟的客人、店家，也不會閒聊很多。如果租房子住，遇見的房東也多沉靜，很少閒聊。曾經住在康樂街的民宅一段時間，在菜市場邊上，整天屋裏都有濃郁的蔬菜味，清晨的菜販在哪裏活動，總被蔬菜水果的味道驚醒，特別是香菜的味道。食物的味道會讓我想起中學時期的前座的同學，因為他家是做魚丸的店家，他的制服總有魚丸的味道。不自覺去學校上課的時候會不會全身香菜的味道？

舊台南市是一個靜謐的小城市，如果用自行車繞行市區道路或稻田，最遠距離大概也不會超過一個小時。學生郊遊常常去鯤鯓海邊，騎自行車從火車站到鯤鯓應該不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當然經過了近五十年的時間，舊台南市（不含擴大台南縣區域）也發生很大的變化，記得那個時候造訪億載金城古蹟，乘坐竹筏去的，億載金城的匾額在，但是城牆破舊，顯然荒廢多年。那天去億載金城是黃昏時分，望著一個在夕陽下的破舊古城堡，幾座無人照顧的炮台，有天地悠悠之感。

第一次去安平古堡的時候，站在那個碑前面還照一張相片，不確定那座古碑還在哪裏嗎？這幾年讀歐洲人記載鄭成功國姓爺的事蹟，看著他怎麼趕走荷蘭人，書中詳述中國人、荷蘭人來來回回的爭鬥，在台南安平附近的海域，發生的戰事、故事、人物，鄭成功的軍隊如何圍城，荷蘭人如何企圖突圍。我很好奇為什麼在台灣的後代子孫，並不十分熱衷鄭成功在台灣、廈門奮鬥的故事，他是一個中日混血兒，既飽讀詩書又有武略，日本人對國姓爺的故事非常有興趣，我們反而不感興趣？因為他的故事最終是一個失敗的結局？在台南不探討鄭成功的故事？台灣如果沒有鄭成功，它現在是屬於那個強權？為什麼要為台南那所大學取名成功大學？中國人不喜歡希臘式的悲劇嗎？鄭成功以一個海盜的兒子，拚了命的奉明朝正朔，那個皇帝不清明，臣子無心捍衛的朝代，唯獨他還傻傻的在海邊拼命。在廈門的鼓浪嶼海邊倒是有一座巨大的鄭成功雕像，望著大海，像是想跟大家說什麼。

悲劇也是要有主角的，大多數的人終其一生，可能都在一齣悲劇中扮演角色，愚公移山和精衛填海不是悲劇嗎？夸父追日又是什麼樣的隱喻？還沒做就註定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