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陣子，總會看到P先生在媒體上露臉。也總是會想起那一場長達六小時的馬拉松對話。

從早上十點一路談到下午四點，從早餐一路聊過中餐到下午茶，記憶中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講過這麼久的話。

更何況是和一個剛認識的人。

仔細想起來，該是因為我對他的好奇，以及兩人對話的方式造成。P先生說話的速度有如機關槍，又沒什麼耐心，往往我一句話沒說完，他馬上一副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麼的表情，就把我的話打斷講他想講的。

聊了幾句之後，我也學會他講話的方式，沒等到他把話說完，我也馬上回覆他。於是在兩人之間型成了一種微妙的迴路，每句話都講不到一半，也越講越快也越講越多。感覺上，兩個人其實是像是用「電腦壓縮檔」的方式在對話。六個小時講下來，全身的電力好像也放光了。但是他看來才談興正濃，如果不是我覺得不好意思再佔用他時間而主動告退，這位富可敵國的企業家應該還可以再聊六個小時。

P先生的事業網絡遍佈全球，財務背景出身的他說，有一些在東歐和北歐的公司他從來沒去過。這些公司體質健康，經營穩定，他只需要一年看一次財務報表就可以了。

那時我剛讀完EMBA，對於經營企業相當好奇，對於他這樣的管理方式感覺非常不可思議。到現在我都懷疑，一個企業家如果只是面對著電腦螢幕管理他的公司，那算是真的有管理到嗎?他不認識公司裡的員工，無從了解這些人在想什麼關心什麼，有什麼夢想和恐懼，更不用談彼此之間心智情感的交流。即使他持有這家公司絕大部分的股票，但是他真的”擁有”這家公司嗎?在我的認知裡，一個企業家擁有一家公司的意義，是得到這家公司所有人的認同，擁有這些人的心。

結束那六個小時的對話前，我請教他，他如何定位自己在企業裡的角色?他擁有很多公司，卻不直接經營這些公司，只管理這些公司的資本和經營團隊，但是卻是企業內權力的最高峰。

「我是打雜的，什麼都可以管，什麼也都可以不管」他這樣形容自己和說明自己的管理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