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01日／Day 93

     「小范，今天有時間的話，你跟客人說『追加のデザートは如何でしょうか』？」老闆指著菜單最下方的兩行字說，一上班就有新東西要學，我謹慎地將ついか的平假讀音寫在「追加」二字上。「以前我們都附在套餐裡，所以有些客人會搞錯。」老闆將整鍋榨菜交給小胡，要他分入小碟裡，接著繼續說：「等會兒有人問起來，就回答他『百円ですけど、如何でしょうか』」好。我又將剛剛學到的問句覆述了一遍。「還有阿，現在沒有タピオカ，只有杏仁豆腐跟亀ゼり，記好了，別跟客人說錯。」幸好不是杏仁豆腐或是龜苓膏沒有，而是最聱口的タピオカ(tapioca)，心裡雖暫時鬆一口氣，但老闆說甜點會每週輪著換，還是儘快熟悉這些單詞才是，我一邊掃著地一邊想著。

      十二點前進來了三兩桌客人，現學的問句怯生生講過第一次後，就跟出餐速度一樣，順多了，真有客人點了要多加一百円的杏仁豆腐，心裡才為能增加店裡生意高興了一下，手裡添茶的熱水差點就滿了出來。我趕緊拿起貼在狹窄壁面上的拖把清理。「對～一有水潑出來就趕快拖一下，不然這一下就會被弄得很髒的。」正好回頭拿海鮮備料的老闆在壁面另一側說著。老闆娘利用難得的閒暇將成疊堆起的咖啡色、綠色餐托拿了三個放在內枱上，預先放好筷子與湯匙，說道：「你們年輕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下這裡痛、那裡不舒服的，隨隨便便就請假；我們是越老越健康，像我，已經一兩年沒生病了！」

      我聽著，手可沒閒著ー盡可能迅速地將洗出來的茶杯歸位，沒準兒等會客人多起來會用上；老闆正用大鏟翻攪著熱鍋，接著說：「記住阿ー絕對不可以當天請假，生病了也要上班，不然她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混著肉末的切丁豆干拌炒在酒紅色豆瓣醬裡，澆淋在小胡剛川燙的麵條上ー「上海風つけ麺セット」完成，送往五桌。小包廂內滿桌杯盤狼藉如潮水湧來，廚房又傳出「焼き餃子」燒好的聲音，快，手腳只得再俐落些！

     「哎呀，這全被妳搞髒了，放下」老闆娘一把搶過我手上的餐托，拿起我剛疊上的綠色餐托說道：「妳看妳，只擦表面不擦底，這樣一疊起來、下面的盤子不就被弄髒了嘛？」驚覺老闆娘說得一點也沒錯，我連聲道歉、拿起抹布打算全部重擦一遍。「誒誒、現在是做這事兒的時候嗎？」又有客人進場，我飛也似地帶好位、惦記著還有殘局要收拾，卻看到顏色參差的餐托已被擦得整潔光鮮，老闆娘早就在確認主菜的出單順序ー「要是你凡是能再多長一個心眼就好了！」她連頭都沒抬一下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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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正式上工第一週總算結束，腳上像踏著雲朵、推開玻璃門的心情格外輕鬆。下午三點，週五的午後才過了一半而已；路上被太陽照得金黃，跋扈的陽光也消褪了一半，很適合散步。小胡嘟囊著要去ビッグカメラ（Big Camera）找相機的記憶卡，早一步離開，我則選了和車站相反的方向，想去神山町後方冒一冒險：NHK放送センター（center）據說就在後面。

      除了恵日軒對面還有間義大利餐廳外，往後走，零星幾間小店，果然不夠供應後方工地、辦公大廈裡的人口。雖說這些大廈裡多半附設員工餐廳，但總會有想出門打打牙祭的時候，這時每週變換的菜單就成為呼朋引伴的好理由，無怪乎老闆娘跟店裡好些客人都能聊上幾句，許多掛著NHK識別證的上班族也都是熟面孔了。

      一些跟渋谷熱鬧都會意象不甚吻合的小鋪，就這麼出現在上坡路的左手邊。竹簍、竹籃、藤編椅，在藍色門簾下擺放地整整齊齊，還有些陶缽、瓷碗等小巧東西也等著出售，大概是間尋常的五金行店吧，銀髮婆婆半瞇著眼坐在門邊，與其說是看店，更像是貪著午後再無殺傷力的日光浴，緩緩地打盹兒。我不敢再驚擾她暖暖的夢境，直直向前，真被我找到坐落在幾乎是小山丘上的NHK放送センター（center）。

      偌大的方盒子外是一朵朵可以把天空都包覆進去的大耳朵， 只有建物的NHK好像少了什麼似地，孤絕地坐落在馬路圓環上。往回走，我繞進平行於神南二丁目裡邊的小巷，好奇著會不會再發現一間古樸的店，像那拄著拐杖、斜倚門邊的婆婆和它一屋神態自若的五金雜貨一樣。倒是挺多塗鴉呢，有高級料亭，低調藏身住區裡，也有幽默的虎頭狗盆景。日光西斜，清爽的白襯衫男孩站在十字路口對面，我們明明都注意到了，卻有默契地讓眼神別開，不讓對方發現。

      微微的甜，泛漾在金黃色的巷弄間，在郵局前又巧遇了呀。男孩禮貌地淺淺一笑，好個美好的輕午後、小秋天。

Ha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