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那天，學生來交報告。一個上課很認真的女生說，老師，你下學期沒有開課嗎？ 

我沒有開課嗎？奇怪，我沒有不開課啊？ 

於是打電話請教系秘書，她說，因為系上新聘了一位專任老師，原先出國的幾位老師也回來了，所以把一些兼任老師開的課收回來。 

嗯，很合理。那，為什麼沒有先告訴我？什麼時候才要告訴我呢？ 

系秘說，因為XX會議還沒開，所以還沒做最後確定，等確定了就會通知。 

喔，這樣。那為什麼下學期課表都已經排出來了呢？這樣還不算確定嗎？ 

問到這裡，我想不需要再問下去了。於是，我跟系秘說再見，也結束了我在外雙溪九年的兼課生涯。 

滿桌的報告，我忽然不想看了，乾脆統統給一百分，學生一定高興死了。如果教務處發現了，哈哈，來抓我啊！ 

胡思亂想了幾分鐘，我終於冷靜下來。我在東吳的時間比我念台大的時間還多，我記得這裡的春天有櫻花，霪雨初晴的操場上空有大冠鷲盤旋；曾經有一年夏天颱風過後，外雙溪溪水暴漲，推倒溪邊的幾棵大樹，漫過操場到行政大樓前。秋冬時節，後山的楓香紅了一片，天黑的早，五點二十分的報時鋼琴聲迴盪在空曠的校園裡，而安素堂的耶誕燈飾已經亮了。 

這樣的告別讓人錯愕，想到明年五月相思樹開花時我已不在這裡，忽然感傷得險些掉下淚來。 

就在此時，那個問我是否不開課的德文系女生敲敲教室的門進來了，她帶來葡萄蒟蒻果汁和一片起士蛋糕，有點害羞地在我旁邊坐下。我們開始聊天，聊了好久。看著她清秀的眉眼，我不記得十五年前的我是什麼模樣了，也是像她這樣的聰明而靦腆嗎？ 

備課的壓力終於消失了。我想到為了上課需要而剛剛買的幾本書，想到書架上那些為備課而買的許多書，好像還有許多愛沒有付出，戀人卻突然要說分手，那種感覺，茫然又苦澀。 

這是第一個沒有暑假的夏天，我又畢業了一次。